1、「胡塗主義,唯無是非等等──本來是中國的高尚道德。妳說他是解脫,達觀罷,也未必。他其實在固執 ,堅持 甚麽,例如在道德上的正統,文學上的正宗之類。」《難得胡塗》壹九三三年
2、「可惜中國太難改變了,即使搬動壹張桌子,改裝壹個火爐,幾乎也要血;而且即使有了血,也未必壹定能搬動,能改裝。不是很大的鞭子打在背上,中國人自己是不肯動彈的。」《娜拉走後怎樣》壹九二六年
3、「我先前的攻擊社會,其實也是無聊的。社會沒有知道我在攻擊,倘壹知道,我早已死無葬身之所了?我之得以偷生者,因為他們大多數不識字,不知道,並且我的話也無效力,如壹箭之入大海。否則,幾條雜感,就可以送命的。民眾的懲罰之心,並不下於學者和軍閥。」《答有恒先生》壹九二七年
4、「在中國,尤其是在都市裏,倘使路上有暴病倒地,或翻車捽摔傷的人,路人圍觀或甚至高興的人盡有,有肯伸手來扶助壹下的人卻是極少的。」《經驗》壹九三三年
5、「中國人自己誠然不善於戰爭,卻並沒有詛咒戰爭;自己誠然不願出戰,卻並未同情於不願出戰的他人;雖然想到自己,卻沒有想到他人的自己。」《壹個青年的夢譯者序二》壹九壹九年
6.)「中國人沒記性,因為沒記性,所以昨天聽過的話,今天忘記了,明天再聽到,還是覺得很新鮮。做事也是如此,昨天做壞了的事,今天忘記了,明天做起來,也還不是「仍舊貫」的老調子。」《老調子已經唱完》壹九二七年
7、「中國人的性情是總喜歡調和折中的,譬如妳說,這屋子太暗,須在這裏開壹個窗,大家壹定不允許的。但如果妳主張拆掉屋頂他們就來調和,願意開窗了。」《無聲的中國》壹九二七年
8、「真的猛士,敢於直面慘淡的人生,敢於正視淋漓的鮮血。這是怎樣的哀痛者和幸福者?然而造化又常常為庸人設計,以時間的流駛,來洗滌舊跡,僅使留下淡紅的血色和微漠的悲哀。在這淡紅的血色和微漠的悲哀中,又給人暫得偷生,維持著似人非人的生活。我不知道這樣的世界何時是壹個盡頭!」《記念劉和珍君》壹九二六年
9、「二十多年前,都說朱元璋(明太祖)是民族的革命者,其實是並不然的,他做了皇帝以後,稱蒙古為「大元」,殺漢人比蒙古人還厲害。」《上海文藝之壹瞥》壹九三壹年
10、「甚麽叫『國粹』?照字面來看,必是壹國獨有,他國所無的事物。換壹句話來說,便是特別的東西。但特別未必定是好,何以應該保存?」《隨感錄十五》壹九壹八年
11、「我有壹位朋友說得好:『要我們保存國荊 殘牘 餑鼙嫖頤恰!槐嫖頤牽 娜肥塹諞灰濉V灰 仕 形薇嫖頤塹牧?浚 還芩 欠窆 狻!埂堵砩現 占恰芬瘓哦
12、「許多歷史的教訓,都是用極大的犧牲換來的。譬如吃東西吧,某種是毒物不能吃,我們好象全慣了,很平常了。不過,還壹定是以前有多少人吃死了,才知的。所以我想,第壹次吃螃蟹的人是很可佩服的,不是勇士誰敢去吃它呢?螃蟹有人吃,蜘蛛壹定也有人吃過,不過不好吃,所以後人不吃了,像這種人我們當極端感謝的。」《今天的兩種感想》壹九三二年
13、「從生活窘迫過來的人,壹到了有錢,容易變成兩種情形:壹種是理想世界,替處同壹境遇的人著想,便成為人道主義;壹種是甚麽都是自己掙起來,從前的遭遇,使他覺得甚麽都是冷酷,便流為個人主義。我們中國大概是變成個人主義者多。」《文藝與政治的歧途》壹九二七年
14、「妳的反抗,是為了希望光明的到來罷但我的反抗,卻不過是與黑暗搗亂。」《兩地書.二四》壹九三二年
15、「自有歷史以來,中國人是壹向被同族屠戮、奴隸、敲掠、刑辱、壓迫下來的,非人類所能忍受的楚痛,也都身受過,每壹考查,真教人覺得不像活在人間。」《病後雜談之余》壹九三四年
16、「?這獸性的不見於中國人的臉上,是本來沒有的呢?還是現在已經消除,如果是後來消除的,那麽,是漸漸凈盡只剩了人性的呢?還是不過漸漸成了馴順。野牛成為家牛,野豬成為豬,狼成為狗,野性是消失了,但只是使牧人喜歡,於本身並無好處。人不過是人,不再夾雜別的東西,當然再好沒有了。倘不得已,我以為還不如帶些獸性,如果合於下列的算式倒是不很有趣的:人十家畜性=某壹種人」《略論中國人的臉》壹九二七年
17、「中國開壹個運動會,每每為決賽而至於打架;日子早過去了,兩面還仇恨。在社會上,也大抵無端的互相仇視,甚麽南北,甚麽省道府縣,弄得無可開支,個個滿臉苦相。我因此對於中國人愛和平這句話,很有些懷疑,很覺得恐怖。」《「壹個青年的夢」譯者序》壹九壹九年
18、「窮人的孩子,蓬頭垢面在街上轉,闊人的孩子,妖形妖勢,嬌聲嬌氣的在家裏轉,轉大了,都昏天黑地的在社會轉,同他們的父親壹樣,或者還不如。」《隨感錄二十五》壹九壹八年
19、「中國大約太老了,社會上事無大小,都惡劣不堪,像壹只黑色的染缸,無論加進甚麽新東西去,都變成漆黑。可是除了再想法子來改革之外,也再沒有別的路。我看壹切理想家,不是懷念『過去』,就『是希望將來』,而對於『現在』這壹個題目,都繳了白卷,因為誰也開不出藥方。所有最好的藥方即所謂『希望將來』的就是。」《兩地書》壹九二五年
20、「人生最痛苦的是夢醒了無路可以走。做夢的人是幸福的;倘沒有看出可走的路,最要緊的是不要去驚醒他。」《娜拉走後怎樣》壹九二三年
21、「我先前總以為人是有罪,所以槍斃或坐監的。現在才知道其中的許多,是先因為被人認為『可惡』,這才終於犯了罪。」《可惡罪》壹九二七年
22、「任憑妳愛排場的學者們怎樣鋪張,修史時候設些甚麽『漢代發祥時代』、『漢族發達時代』、『漢族中興時代』的好題目,好意誠然是可感的,但措辭太繞灣子了。有更其直捷了當的說法在這裏-----壹、想做奴隸不得的時代;二、暫時做穩了奴隸的時代。」《燈下漫談》壹九二五年
23、「劉邦除秦苛暴,與父老約法三章耳。而後來仍有族誅,仍禁挾書,還是秦法。法三章者話壹句耳。」《小雜感》壹九二七年
24、「中國人不但「不以戎首」、「不為禍始」,甚至於「不為福先」。所以凡事都不容易有改革;前驅和闖將,大抵是誰也怕得做。然而人性豈真能如道家所說的那樣恬淡;欲得的卻多。既然不敢徑取,就只好用陰謀和手段。以此,人們也就日見其卑怯了,既是「不為最先」,自然也不敢「不恥最後」,所以雖以是壹大堆群眾,略見危機,便「紛紛作鳥獸散」了。如果偶有幾個不肯退轉,因而受害的,公論家便異口同聲,稱之為傻子。對於「鍥而不舍」的人們也壹樣。」《這個與那個》壹九二六年
25、「所以中國壹向就少有失敗的英雄,少有韌性的反抗,少有敢單身鏖戰的武人,少有敢撫哭叛徒的.吊客;見勝兆則紛紛聚集,見敗兆則紛紛逃亡。戰具比我們精利的歐美人,戰具未必比我們精利的兇奴蒙古滿州,都如入無人之境。「土崩瓦解」這四個字,真是形容得有自知之明。」《這個與那個》壹九二六年
26、「多有『不恥最後』的人的民族,無論甚麽事,怕總不會壹下子就『土崩瓦解』的,我每看運動會時,常常這樣想:優勝者固然可敬,但那雖然落後仍非跑至終點不止的競技者,和見了這樣競技者而肅然不笑的看客,乃正是中國將來的脊梁。」《這個與那個》壹九二六年
27、「外國用火藥制造子彈禦敵,中國卻用它做爆竹敬神;外國用羅盤航海,中國卻用它來看風水;外國用鴉片醫病,中國卻拿來當飯吃。」《電的利弊》壹九三三年
28、「群眾,尤其是中國的──永遠是戲劇的看客。犧牲上場,如果顯得慷慨,他們就看了悲壯劇;如果顯得觳觫(即恐懼顫抖),他們就看了滑稽劇。北京的羊肉鋪常有幾個人張嘴 看剝羊,仿佛頗為愉快,人的犧牲能給他們的益處,也不過如此。而況事後走不幾步,他們並這壹點也就忘 了。」《娜拉走後怎樣》壹九二六年
29、「中國向來有點自大。--只可惜沒有「個人的自大」,都是「合群的愛國的自大。」?「個人的自大」,就是獨異,是對庸眾的宣戰?壹切新思想,多從他們而來,政治上宗教上道德上的改革,也從他們發端。所以有這「個人的自大」的國民,真是多福氣!多幸運!」《隨感錄三十八》壹九壹八年
30、「中國人不疑自己的多疑。」《我要騙人》壹九三六年
31、「我獨不解中國人何以於舊狀況那麽心平氣和,於較新的機運就這麽疾首蹙額;於已成之局那麽委曲求全;於初興之事就這麽求全責備?」《這個與那個》壹九二六年
32、「只要從來如此,便是寶貝。即使無名腫毒,倘若生在中國人身上,也便『紅腫之處,艷若桃花;潰爛之時,美如乳酪』,妙不可言。」《隨感錄三十九》壹九壹九年
33、「誰說中國人不善於改變呢?每壹新的事物進來,起初雖然排斥,但看到有些可靠,就自然會改變。不過並非將自己變得合於新事物,乃是將新事物變得合於自己而已。」《補白》壹九二五年
34、「可惜中國人但對於羊顯兇獸相,而對於兇獸則顯羊相,所以即使顯兇獸相,也還是卑怯的國民。這樣下去,壹定要完結的。」「我想,要中國得救,也不必添甚麽東西進去,只要青年們將這兩種性質的古傳用法,反過來壹用就夠了;對手如兇獸時就如兇獸,對手如羊時就如羊!」《忽然想到.七》壹九二五年
35、「中國人倘有權力,看見別人奈何他不得,或者有「多數」作他護符的時候,多是兇殘撗恣,宛然壹個暴君,做事並不中庸;待到滿口「中庸」時,乃是勢力已失,早非「中庸」不可的時候了。壹則全敗,則又「命運」來做話柄,縱為奴隸,處之泰然,但又無而不合於聖道。這些現象,實在可以使中國人敗亡,無論有沒有外敵。要糾正這些,也只好先行發露各樣的劣點,撕下那好看的假面具來。」《通訊》壹九二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