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山水畫經歷了千年的發展和變化歷程。而黃賓虹是中國近代美術史上最後壹位古典的現代山水畫家,他是傳統的總結和延續,又開啟壹代新風格、新面貌,將中國文人畫推向了壹個新高峰,成為壹代宗師。由畫法之變,到風格的形成,他提出了“內美靜中參”的繪畫思想。在千年的傳統繪畫的影響下,對西畫的取舍,對傳統的延承與變革的問題上他都有自己的主張。由於色彩、光影、構成、圖式、肌理效果等大量現代造型因素的介入。筆墨語言被忽視了,山水畫中的“筆精墨妙”的價值,勢必會影響山水畫中筆墨語言“內美”的發展。筆墨是中國畫語言的承載者的地位則會動搖。黃賓虹站在藝術的高度,用“金石學”、“五筆七墨”的書學原理,展示了筆墨是山水畫的精華。用“渾厚華滋的民族性”,譜寫了歷史的輝章,展現了中國山水畫獨有的人文價值和美學價值。
黃賓虹常言:“前清道鹹金石學盛,繪畫成為復興。”古文字發展至今,黃賓虹以他豐富淵博的金石學與史學修養引入到繪畫中,並以此對畫道進行正本清源、求新求變。金是指鐘、鐸、鼎、鬲等銅器;石是指碑碣、墓誌、造像等刻石瓦當。通過對金石學的研究,梳理出書法、繪畫的流變過程。我國傳統繪畫強調書畫同源、“求畫法與書法,借書法與畫法”,賓虹尤其如此。他曾提到:“清道鹹中金石學盛,繪事由明啟禎諸賢上溯北宋,壹掃婁東虞山柔靡之習。”此言更加強調了金石學對繪畫的重大意義。
黃賓虹認為:“上古奇字,書與畫合,必先有畫,而後有書。上古之畫,不可謂非上古之書也。”[從而說明了繪畫與書法相輔相成密不可分的關系。由於多年金石學的考究,對書法、繪畫的深切認識,筆法變得更加潑磔鋒芒、蒼厚老辣、剛健婀娜、變化多端。黃賓虹在山水畫中弱化和淡化了用色、用墨、用皴,而是凸現了理趣。他對線條追求的是“氣韻酣暢”、“渾成壹氣”。
黃賓虹用實事證明了“道鹹畫學中興”筆法和畫法的問題。不僅使畫界、書法界多有振拔,還促使文人畫家註重金石文字,並從中尋找筆法的正軌,重振日漸低靡的文人寫意畫。黃賓虹有很深的歷史淵源,以實踐實用為主線,將繪畫的可再生植株紮根於書法的土壤之中。在黃賓虹的內心世界之中,金石學就是振興中國繪畫的壹方良藥。他說:“鄙見國畫墨法,自道鹹中金石學盛,超出啟禎名家兼皴帶染之技,由師古人而師造化。”正是他孜孜不倦的努力,從而展現了作為壹個古典藝術家不同於流俗的學術取向。因而成就了壹位地地道道的國學大師。
在黃賓虹的筆下,墨成了自然的靈性,成了萬物之光彩。“壹墨大千”—千變萬化的山川景色在他筆下通過墨色充分表現了出來,且有許多出人意外的墨色韻味在畫面上呈現。他非常註重筆墨生動方可有氣韻生動。用筆要有起伏轉折,起伏轉折即為中國筆法的多樣變化。他的“五筆七墨”的書學原理,由筆法、墨法兩部分構成,“五筆”即“壹曰平、二曰圓、三曰留、四曰重、五曰變。”主要是從用筆法度和品質方面闡述中國畫的筆法問題; “七墨”即“濃、潑、破、積、焦、宿”,是從用墨角度闡述的畫法問題。通過反復的試驗,他總結出了“筆法五字訣”雖然是著眼於繪畫的應用,但也是書法中所遵循的筆法原則。他提出筆法“如錐畫沙”、“如折釵股”、“如屋漏痕”、“如高山墜石”。
黃賓虹尤其註意的是筆線點畫的勢態、方向感、運動感,其用筆所體現的壹氣呵成,、筆筆相生、筆筆相應的內在氣機。也是他山水畫獲得崢嶸、剛健、雄偉的金石氣象的關鍵所在。黃賓虹“五筆七墨”的運用,打破了中國傳統繪畫的固定模式。如同用兵壹樣,能夠左右逢源、起死回生。黃賓虹又是善用宿墨的高手,脫膠以後的宿墨用水層層積染,更顯的潤澤、渾厚。他精於“知白守黑”層層積染,滿幅皆黑,他把墨色發揮的淋漓盡致,他從黑暗中發掘光明,從亂中理出秩序,更顯渾厚、蒼辣。
黃賓虹對傳統道家思想:“壹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以及禪學思想能舉壹反三。把中國傳統文化融入其中,把筆墨發揮到了極致,拓寬了“以書入畫”的寫意性的筆法表現,突出了物化筆墨結構的“內美”。他真正做到了藝術發於心、傳於筆、達於紙,因而他筆下的中國山水畫更傳情、更能打動人心。畫如其人,沒有淵博的知識,沒有對藝術無比的熱愛,任何人的筆下都是對客觀自然的翻版與照搬。讀黃賓虹的繪畫作品就像品嘗陳年老釀壹樣,品過之後回味無窮。他的“五筆七墨”法,為中國山水畫渾厚華滋民族性的形成奠定了基礎。創壹代之畫風,彰顯了大家風範,為中國繪畫的發展留下了極為珍貴的文化遺產。
黃賓虹把壹生奉獻給了藝術,創作習畫八十余年。早期師法傳統,皴法疏簡、筆墨秀逸;中年的時候深受新安畫派的影響,風格有所轉變;晚年的時候多臨習宋元時期的繪畫,例如範寬的《雪景寒林圖》、倪瓚的《漁莊秋霽圖》。他總結出了自己的學畫歷程時說:“我在學畫時,先摹元畫,以其用筆、用墨法;次摹明畫,以其結構平穩,不易入邪道;在摹唐畫,使學能追古;最後臨摹宋畫,以其法備變化多。”(1984年5月對王伯敏語)。對於傳統山水畫精粹的學習,黃賓虹算是古今獨步。他師法傳統的階段是風格初步形成的時期。他這壹時期的作品風格被評論界成為“白賓虹”,以疏淡清逸的風格著稱。從黃賓虹的《仙霞嶺上》這幅作品可以看出,(圖2-7)他在用筆上參差離合、大小斜正、肥長瘦短、齊而不齊之規範中,自然留露出壹些飛白。他這種或動或靜的用筆本身構成了節奏的美感,也表現出了物象的“內美”。黃賓虹是大器晚成的畫家,八十歲後面貌大變,用筆達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其用筆如拆釵股、屋漏痕更是出神入化、奇妙無比。
“黑賓虹”是黃賓虹代表作的審美特色,是他晚年所追求的山水氣象。他用濃墨、焦墨、宿墨、淡墨、積墨等各種筆法相互轉化,加了又加,點了又點,積了又積達到自己滿意為止。有時候壹幅作品要積幾十遍,給人乍看是壹片漆黑、雜亂。但是細看更耐人尋味,這也是他高人壹頭的關鍵所在。他非常註重“黑”與“白”的對比,通過留白給畫面留了“活眼”使畫面更加有氣息,促使畫面更見靈性。例如這幅作品,畫面追求幹濕澀潤、濃淡輕重、黑白虛實的變化與和諧,對大美的感受酣暢淋漓的表現了出來。作品黑中透亮,實裏藏虛也是黃賓虹對夜山水的壹種體驗結果。胸有千壑,造化自為我有是他師法造化的收獲。這也是黃賓虹藝術思想和人生追求的綜合,所以他的畫才尤見精神。
“四王”文化被認為是中國傳統繪畫的正宗。如王鑒的《青綠山水圖》,王時敏的《南山積翠圖》 王翚 《仿古四季山水圖》,王原祁 《山中早春圖》,黃賓虹在對四王的漬墨法則有獨特的見解,他曾經說過:“四王之畫多用之,謂畫多用枯筆乾皴而少滋潤,故四王畫每張均用漬墨,用之於大混點,以重墨飽筆漬水而出之,中有筆痕而外有墨暈。”黃賓虹倡導民學金石家之畫的精神。他強調人格學術與藝術全方位著眼,黃賓虹認為:“四王、八怪蹈入空疏,法度盡失。”又言:“有筆力然後可管水墨之亁濕濃淡以及高簡之逸品畫,非如清代之四王專用亁筆皴擦,而令勾勒之棱角。棱角是病,用筆圓即可無棱角,此剛柔得中之謂。明人枯硬,清代軟弱,惟啟禎至順治有好手,康熙、雍、乾即遜位,而鹹同之間,金石學盛,知究筆法,趙之謙、吳讓之輩皆有筆墨。”黃賓虹的這種見解為中華民族傳統藝術找到了壹個棄劣揚優、繼往開來,貫通中西的立足點和契機,吐納古今、貫通中西、正本清源、補偏救弊。他的繪畫藝術真正能夠代表中華民族學的精神,他不堪稱壹代宗師,甚至說他是古聖先賢的品格,也毫不過分。
黃賓虹先生酷愛藝術,主張繪畫藝術源於生活。他對祖國的壯麗山河有很深的感情,曾贊許道:“中華大地,無山不美,無水不秀。”把這種感情融於筆墨躍然紙上。這樣就做到了“有的放矢”、“胸有成竹”。祖國山河的深沈、凝重、雄厚、古拙在他的筆下展現出了靈性。這也是畫家對生活景致的深刻感受和心領神會,而又非常嫻熟地表現在筆墨技法之中,例如《設色山水》這幅作品。黃賓虹長期的師法造化、師法傳統,促使他的筆墨渾然超拔、蒼勁有力、氣韻生動、力透紙背,真所謂“元氣淋漓障猶濕”。黃賓虹筆墨自身的升華,使筆墨語言達到了壹個高度,真可謂墨法之中藏筆韻,墨法之中藏靈氣。黃賓虹的作品《春江過雨圖》,描寫了春江秋色傍晚的優美景致,又充分體現出其筆墨的精湛、獨到的技法更耐人尋味。黃賓虹對筆墨的闡述在畫法要旨中講到:“論用筆法,必兼用墨;墨法之妙,全從筆出。”這說明了黃賓虹對筆墨的理解也上升了壹個相當的高度。“筆法貴在平時練習,專之於心,運之以腕,筆筆須用中鋒。”“沒筆痕而顯筆腳,謂之書畫運筆。沒筆腳而顯露筆痕,謂之模畫信筆。雅俗優劣之分,筆法豈可不重哉。”他在畫學通論中的論述,對後世用筆用墨影響頗大。
黃賓虹提出筆墨“內美靜中參”,抒寫了筆墨渾厚華滋的民族性。賓虹精神也就是不斷體悟的精神,他用筆用墨的很多妙處也正是他參悟筆法、墨法的結果,這也是其用筆用墨的成功之處。“沿皴作點三千點,點到山頭氣韻來。七十客中知此事,嘉陵東下不虛回。”壹點都是那麽的高深莫測,可見他用筆用墨之法何其高深。成為古今之大成也,立壹己之面目,造就壹代大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