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自由精神的蛻變
近期中國知識界關於自由主義問題的論爭,起點是新左派1將中國改革開放的失誤、乃至於社會不平等現象,歸咎於自由主義。認同自由主義價值立場的學人,抗議新左派的主張,並且在此基點上展開了自由主義理論與實踐問題的論述。這種抗辯性的思想論爭顯然帶有不可避免的情緒性。但是,拋開情緒化的言論不談,這壹論爭所涉及的思想與實踐問題,則應當引起人們關註。
因此簡單回顧這壹對詰是有意義的。2首先看看新左派對於自由主義的批評。這類批評集中於三個問題域:第壹個問題域是自由主義的內蘊含混性。他們指責漢語語境中承諾自由主義價值的人士含糊地講自由主義,在理論上的指涉不清不楚。確實,傳統自由主義、新自由主義與所謂後現代自由主義,三者關註的理論焦點問題差異甚大。簡單地站在權利底線講自由主義,似乎不足以清晰地回答什麽是自由主義這壹問題。第二個問題域是自由主義的實踐缺陷性。他們指責自由主義的憲政制度實踐,在民族國家的內部,造成了壹系列的社會不公,而且只著眼於保護權貴的利益。在國際社會則傾向霸權主義,對於後起現代國家加以盤剝。在壹些重要的問題上,這些指責不是沒有道理的。權利與正義作為現代自由主義理論的兩翼,在政治實踐中確實遭遇到不少難題。這些難題正是自由主義的理論家試圖而尚未解決的。第三個問題域是自由主義的前途黯淡性。他們指出自由主義的當代建構已經顯得“力不能支”,而社群主義對於自由主義的批判則有取代自由主義成為公平社會的主導思想的趨勢。僅就社群主義提出了自由主義在局部理論問題上的確當批評而言,新左派的這壹指正未嘗沒有道理。因為以個人為基點的自由主義權利哲學與正義哲學對於社群問題的關註壹向處於弱勢。可以說,新左派在這三個問題域的批評,確實觸及到了自由主義的關鍵,對於自由主義的自我確證有莫大的影響。自由主義對於這些問題的解釋則是沿著實踐需要的理論邊界展開的,因為自由主義理論從來不是壹種以滿足完備理論論證而建立起的觀念體系。象羅爾斯從《正義論》到《政治自由主義》、再到《萬民法》的理論遞進,實際上就是這壹理論邏輯的最好反映。但是,自由主義在漢語語境中長期的尷尬處境3使得自由主義者在必須回答新左派提出的詰難的同時,也必須對自身的理論問題進行歷史性的反省。
可見,當自由主義與新左派的這種對詰深入到壹定層次時,各自都需要對自己的理論內蘊加以檢討。在這樣的思想邏輯左右下,蘊涵豐富的自由主義理論本身,也就有必要對於其各有側重的理論與實踐主張加以清理。於是,引出了自由主義究竟應當取什麽樣的基本價值主張,應當側重於自由主義主張的什麽實際制度訴求的問題。這樣,傳統自由主義與新自由主義的分歧,便走到了這場爭論的前臺。至於後現代自由主義,4則因為它在理論上的單薄,尚未引起西方學界的廣泛關註,也未引起漢語學術界的高度重視。因此,它還不足以構成自由主義理論內部檢討的壹翼。
很明顯,在90 年代末期的自由主義論爭中,鮮明堅持傳統自由主義立場的並不多。表達自由主義的理論傾向的人士,在認同自由主義的基點上,對於新自由主義有壹種壓倒性的好感。尤其是帶有較為明顯的福利社會主義、社會民主主義色彩的新自由主義理論,贏得了多數人的喝彩。5回顧90 年代自由主義的中國傳播史,我們可以發現,90 年代早期的傳播,采取了壹種籠統的認取理路,從而模糊了自由主義理論內部的細分界限。所以,象顧準那樣的自由主義者壹經發掘出來,人們都紛紛表示自己的欽佩之情。“顧準熱”可以被視為90年代中國自由主義熱興起的壹個象征。當然,這壹象征是壹個文化意義上的象征。因為我們從中還不能確認哪種具體的自由主義理論應當是我們認同的對象。由於後來西方自由主義陣營中發出了“歷史的終結”,渲染了自由主義的輝煌,使得自由主義的認同問題與中國問題和人類問題有了壹個膠結點。傾向於左翼社會主義思潮的學人與傾向於自由主義的學人已經無法維持壹個統壹的知識分子聯盟。統壹知識分子隊伍的分裂成為壹個顯見的思想事件。而且,那些自覺認同自由主義的學人,在對復雜的自由主義意識形態進行觀念清理的時候,也發現了在自由主義的歷史演變中出現的諸種自由主義理論無法完全兼容。因此,繼“左派”與“右派”的第壹次分化,又發生了自由主義內部的第二次分化——傾向於“左派”自由主義(新自由主義,乃至社會民主主義)的學人與傾向於“右派”自由主義(傳統自由主義)的學人之間,又產生了對詰。再含混地提對於自由主義的認同,就顯得要不就是對於自由主義內部的價值認同的分歧不理解,要不就是對於自由主義內部陳述對中國問題的解決的差異不知曉。因此,在傳統自由主義與新自由主義之間就產生了壹個誰更優先的中國自由主義思想問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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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古典自由主義與新自由主義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