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昆劇演出史稿》的作者陸兼之考證,昆山腔的確信年代可追述到明代正德年間,如此說來有五百年左右的可信史。時下流行有“昆曲六百年”的說法,此說所持證據兩點:壹,明萬歷間周玄韋所撰《徑林續記》中有關明太祖召見周壽宜詢問昆山腔之事;二,明嘉靖間魏良輔所撰《南詞引證》中有關顧堅“善發南曲之奧,故國初有昆山腔之稱”。這兩個說法都是十六世紀中人記述十四世紀的事情,而且均屬於紙面孤證,可信度很低,打個比方這種時間跨度好比我們現在記述清代嘉慶朝的事情,倘使這二百年間關於這件事情沒有任何人提過,我們從何得到可信之信息而發乎可信之言論呢?在《昆劇演出史稿》中作者對以上兩條記錄做了去偽存真的論辯分析。昆山腔的可信記載還得從明代嘉靖間蘇州人祝允明的《猥談》和紹興人徐渭的《南詞敘錄》說起,從中我們知道昆山腔是南戲聲腔之壹,而且是繼南戲知名度較大的聲腔如弋陽腔,海鹽腔,余姚腔之後興起的聲腔流派,以其“流麗悠遠出三腔之上”。但是昆山腔最終定型是在什麽聲腔的基礎上呢?也就是關於昆山腔與其他南戲聲腔的屬性本質方面親緣如何。清人朱彜尊《靜誌居詩話》稱魏良輔“始變弋陽、海鹽故調為昆腔”,聲腔史學家鄭孟津先生據海鹽腔和昆山腔的演唱特點和腳本使用情況等論證出魏良輔等人改革成功的新昆山腔主要是在海鹽腔的基礎上操作的。新昆山腔也稱“水磨調”,但是我們應該註意到的是水磨調只是壹種演唱口法,其並不始於魏良輔,據南京大學俞為民教授考證水磨調本也是北曲演唱的口法之壹,魏良輔的改革工作就是用北曲磨調口法改良南曲。說到這裏是否我們就算明白了昆腔與水磨調兩個概念呢?歷史遠遠沒那麽簡單,我們還要說說水磨調改良後的新昆山腔和舊海鹽腔的關系問題才能明白。海鹽腔是明代南戲聲腔中較早繁盛起來的,據明代徐渭《南詞敘錄》載“稱海鹽腔者,嘉、湖、溫、臺用之。”,並且在新昆山腔誕生之後壹段時間內,海鹽腔還在繼續傳播著,遠達江西,湖廣地區,然而畢竟新昆山腔是“出三腔之上”的,迅速取得了上層階級的寵愛,於是效應出現了,“舊凡唱南調者,皆曰海鹽,今海鹽不振,皆曰昆山”,這句話告訴我們:舊海鹽腔在新昆山腔形成之後改換了姓名(這當然源於昆山腔和海鹽腔本身很相近),也宣稱是昆山腔了。這個道理其實不難理解,皮黃腔未進京形成京戲之前,各地皮黃腔曰“皮黃”“漢調”者甚多,然京戲壹旦成了大氣候,反而有以自稱“土京戲”“土二黃”者了。到這裏我想我們可以先來對昆腔這個概念作壹個小結:昆腔是壹個聲腔概念,包括經過魏良輔等改革過的使用水磨調演唱的新昆山腔,還包括沒有經過“水磨化”的“海鹽故調”以及他們在各地經年累月形成的遺存支派,他們的同名曲牌具有相同的主幹旋律,具有相同的曲牌詞格和音樂伴奏體式,他們是親緣很近的壹個戲曲聲腔家族。昆山腔未必就是水磨調,水磨調本不專指昆山腔,前者如尚能見到的“草昆”和分散在中國南方古老劇種中的昆腔,後者雖然今已不存在非昆山腔的水磨調,但作為準確概念本不等同。 昆曲的概念本是很嚴謹的,其嚴謹性要高過昆腔和昆劇,但是由於我們常用昆曲來指代昆劇這個劇種,或是用昆曲來指代昆腔這種聲腔,致使昆曲的概念被模糊化了。昆曲是壹種曲唱概念,其所唱的聲腔是水磨調唱法改良後的新昆山腔,是正宗的“水磨昆腔”。昆曲所演唱的腳本未必是明清傳奇,他可以是壹些元明散曲或是只有曲詞而無賓白的“散套”。昆曲也未必是要付諸於劇演的演唱,他還包括壹種清唱形式,謂之“清曲”,與戲工場上之“劇曲”對應。從這兩個角度來講,昆曲未必是戲曲。昆曲壹定是水磨調口法演唱的南北曲曲牌或是宋詞牌,但昆曲不等價於昆腔,更不只限於戲曲之昆山腔。昆曲這個名詞出現得很晚,翻開古代曲譜和宮譜,壹般只稱之為南北曲,原因在於昆曲的本體是南北曲,昆曲只是壹種風格腔概念,好比“外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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