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十二年,深秋之夜。
竿子營刀客田大有疾行三百裏,闖進常德府水星樓。湘西最有名的大哥老――排幫大扛把子石天保正在等他。田大有壹言不發,取出了短刀。石天保同樣解下了槍,也沒有讓身邊的義弟麻大拐子幫忙——從他背叛盟約,殺了田大有的父母,搶走田大有的老婆那天起,他就壹直在等著這個時刻。
兩個男人如野獸般揮刀相搏,沒有怒吼,沒有痛呼,只有粗重的喘息與刀子壹次次紮進肉體的聲音……嬰兒的放聲啼哭仿佛註定了這個名叫穗穗的女嬰未來的人生,將那樣不同尋常……
十六年後。
竿子營最大的寨子――雷公寨裏,已到中年的田大有帶著女兒穗穗、徒弟六伢子,過著開榨油坊的平靜生活。
端午節將至,雷公寨的寨首五叔來到榨油坊,希望田大有這位當年最好的掌鼓手帶隊出征今年九弓十七寨的龍舟比賽。然而,田大有卻壹如既往,不願出頭,表示自己已經給穗穗打好了銀鎖,要帶穗穗去麻溪鋪拜“梯瑪”。
按竿子營規矩,男十八,戴銀環,賽龍船,女十六,戴銀鎖,拜“梯瑪”,經梯瑪蔔天命陰陽,即成為可論婚嫁的成年人,這是每個有子女的竿民家庭的頭等大事。
師傅不出頭,六伢子卻壓抑不住,悄悄向寨首主動請纓,當上了雷公寨的掌鼓手。
五月初三傍晚,中黨地下黨員童蓮受湖南省委的指派帶著壹批抗日物資過雪峰山時妙遇上山打獵的穗穗。穗穗頭壹次看見這麽多奇怪的“下江客”。童蓮也被眼前這原始自然的山寨,更為這淳樸、天然得仿佛原野孕育的精靈般的姑娘所打動。穗穗將商隊帶到榨油坊歇腳投宿。不料,田大有的態度卻十分冷淡,他拒絕了商隊投宿的請求,催著商隊趕緊離開。童蓮與汪兆豐只得在田大有的冷淡中離開寨子,趕夜路奔往麻溪鋪。穗穗被父親的失禮弄得十分不解,田大有卻壹句話也不解釋。
等商隊離去已久,田大有才悄悄出寨,沿著商隊的去向追去,直追到三岔嶺路口,找到了擺在路邊的引路石。原來從商隊來到榨油坊,他已經發現那個雇傭的向導老馬勺壹路留下這個排幫的引路標記――商隊被排幫吊了尾線,這也正是他催著商隊快走的原因。田大有將引路石移到岔路口的另壹邊。果然不多時,追趕商隊的排幫隊伍順著引路石,追向了另壹條路。
夜,趁著師父不在,六伢子悄悄練起了鼓,穗穗也在壹旁為他鼓勁,卻被趕回寨來的田大有碰個正著。田大有沒有責怪徒弟,接過久違的鼓槌,他壹通“轅門聽令”,直打得山為之呼應,人為之變色!穗穗與六伢子聽得都呆了。
五月初四 ,麻溪鋪客棧。
趕了半夜山路的商隊剛起身,卻發現幾匹馬都病倒了――排幫的線人、向導老馬勺等不來自己的人馬,趁夜給馬下了巴豆。沒辦法,商隊只能留下。
帶著穗穗和六伢子,田大有也趕往麻溪鋪――穗穗的舅舅姚先生家。臨近鎮子,田大有與六伢子要去藥號送草藥,打發穗穗自己先去舅舅家。穗穗壹個人經過青巖河,頓時成了眾人眼中的焦點,年輕的石三怒那兇野野的目光首先跟上了她。石三怒野野的葷情歌惹惱了穗穗,也驚動了正帶著團丁巡街的龍太爺的長孫耀武,聽見喧鬧,他壹眼看見了橋上的穗穗。於是出來抱打不平,不料壹個不小心,卻把穗穗腰上的銀鎖失手打落河裏。耀武二話不說,跳下河去,幫她尋找銀鎖,但連紮了幾個猛子,還是兩手空空。等他折騰夠了,石三怒這才遊魚般躍入河中,只壹下,便將銀鎖從水中撿了出來。接過銀鎖,穗穗逃也似地跑去。
青溪書院。龍太爺的二孫子龍耀文也來拜訪參加的老師姚先生,並向姚先生講起了他所知道的抗戰情況,下個月就要高中畢業的他,正在擔心戰亂中自己的升學問題。而穗穗的出現令龍太爺的二孫子龍耀文眼睛為之壹亮。在這裏,穗穗第壹次聽到“日本鬼子”這個詞。聽說單薄瘦弱的六伢子明天竟要為雷公寨的龍舟掌鼓,穗穗最要好的朋友月月不禁開起了他的玩笑,六伢子害羞得不敢接口,只見過山裏妹伢的他,還從來沒有想到世上竟有月月這樣不壹樣的女孩。
第二集
夜,比試著各自繡的荷包,穗穗與月月也在憧憬著明天,梯瑪將會給自己預測什麽樣的婚姻命運——月月覺得理想的對象就應該是像耀文那樣有學問的體面人,穗穗說不清自己喜歡什麽樣的,心中不知怎麽,卻想起了那個粗野得那麽討厭、卻又幫自己下水撿回銀鎖的石三怒。
與此同時,龍家,耀武、耀文也在談論明天的拜梯瑪與龍舟賽,耀武興奮地講起今天碰上了壹個從來沒見過的漂亮妹伢,他信誓旦旦:自己明天壹定要在龍舟賽上奪魁,贏回牛角刀,親手送給那個妹伢。本來對賽龍舟之類的傳統風俗毫無興趣的耀文也改變了主意,決定明天與月月她們壹起,去看賽龍船。連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怎麽會突然對明天有了幾分憧憬……
端午節。這壹天,按慣例,壹大早是屬於未婚女孩的拜梯瑪,之後是男人們壹較高低的龍舟競渡。九弓十七寨的未婚妹伢齊聚湘夫人廟,依次求簽,請梯瑪法師為自己戴上銀鎖,預測姻緣。接過月月與穗穗拜來的簽,口若懸河的梯瑪卻突然不做聲了。――梯瑪把簽還給了穗穗和月月,要她們再拜壹次。就有那麽巧:兩個人第二次拜出的,居然還是那兩支簽。“姻緣天定,命相無常,去吧――”梯瑪壹句沒頭沒腦的話打發走了兩個摸不著頭腦的姑娘。
等她們離去,梯瑪這才拿起了這兩支簽。壹排標著“上上大吉”、“上中大吉”…… 簽盒都被妹伢們拜來的簽插得滿滿的,只有“大兇”與“無解”兩個簽盒,各自插入了月月與穗穗孤零零的壹支簽。
屈子祠前,人山人海,雄壯的牛角號奏響了龍舟競渡的前奏――祭龍頭。汪兆豐與童蓮也來到了屈子祠看熱鬧,正好碰上了穗穗、月月和龍耀文,穗穗為童蓮解釋起了壹項項古老習俗的含意。姚先生莊重古雅的《祭屈子文》中,各寨龍舟隊擡著龍頭,齊聚屈子祠,充滿野性與陽剛的古老儀式開始了。正在這時,壹群黑衣漢子擡著龍頭,闖進了屈子祠。來的正是石三怒和他的弟兄們,他們的祭龍頭儀式更加粗獷而血腥,聲勢壹下子壓倒了其他的隊伍。
誰也不曉得這支龍舟隊的來歷,但主持儀式的龍太爺分明感到了某種異樣。
他悄悄叮囑手下團丁:“去,摸壹下這幫人的來路。”
青巖潭,龍舟競渡即將開始。兩岸,觀者如雲,剛拜過梯瑪的妹伢們更是紛紛擠在了最前面――龍舟競渡的勝者,必將成為每個妹伢心目中最大的英雄。耀文陪著穗穗與月月,也來觀看比賽,不知怎麽,他的目光卻總忍不住落在穗穗身上。壹隊隊龍舟手炫耀著自己的強健與武力,紛紛登場,努力吸引著觀眾的目光。大少爺龍耀武的登場掀起了全場的最高潮,他那帶著幾分誇張表演出的剽悍武勇,引來了妹伢們壹陣陣興奮的叫聲。――只在這壹剎那,月月完全被耀武的張揚、自信與陽剛之氣吸引住了。
石三怒的登場卻全無炫耀與表演,他只是徑直走向觀眾,兩道辣辣的目光直直地投向人群中的穗穗。“餵,妳叫什麽?”觀眾們都詫異了――大庭廣眾,公開追問壹個陌生妹伢的姓名,這可有點不合規矩。石三怒不依不饒:“我問妳啊,妳叫什麽?”穗穗身邊的月月代她喊了出來:“她叫田穗穗――”石三怒扯開了嗓子,沖著穗穗,更是沖著所有的觀眾:“田穗穗,妳聽起――我石三怒今天要把牛角刀贏回來,親手送給妳!”――龍舟賽的勝者,將贏得象征勝利的牛角刀,獲勝的英雄將牛角刀送給誰,就代表他看上了哪個妹伢,這是竿子營百年不變的風俗。觀眾們的叫好聲中,穗穗的臉已經漲得通紅。眼看著石三怒如此的目中無人,耀武更是氣得直咬牙。
主持龍舟競渡的龍太爺剛剛登臺,卻發現來了壹名瘸了條腿的不速之客――竿子營的老對頭、排幫大扛把子麻大拐子。龍太爺要麻大拐子別在他的麻溪鋪地頭上生事,麻大拐子卻表示自己只是帶義子來過節,不會壞了龍太爺的規矩。團丁來報:剛才闖屈子祠的,好像是排幫的人。麻大拐子插了話:“不是好像,本來就是――看見沒有,船頭掌鼓的,就是我的義子石三怒,我養他到十八歲,就等著看他今天拿個頭名。”“那,我孫子只好放點讓了。”龍太爺客客氣氣。“用不著。”麻大拐口氣硬得很。
第三集
發現麻大拐子出現在賽場,田大有轉身就要走,卻迎頭碰上了也來看熱鬧的汪兆豐與童蓮。得知商隊還沒有走,田大有提醒他們,還是早些離開的好。兩個人都覺得這個冷漠的山民話裏怪怪的,似乎頗有深意,但對田大有不佳的印象卻使他們沒往深處想。團丁代表龍太爺,將汪兆豐作為客人,也請上了臺觀戰。眼看壹番好心提醒打了水漂,田大有只得離去。
臺上,汪兆豐卻得知了坐在龍太爺身邊的那個人,就是排幫的扛把子。聯想起田大有的話和這兩天種種的不正常,汪兆豐驀然明白了什麽,他趕緊吩咐商隊的保鏢快回客棧查看情況。客棧裏,保鏢發現了正在偷看貨物的老馬勺與吳疤子,雙方動起手來,保鏢制服了老馬勺,吳疤子卻逃脫了。
青巖河中,梯瑪法師舞動長幡,踏水而行。在古老的祭歌中,船上、岸上,新蒸的米粽紛紛拋入河中。龍太爺壹聲銃響,龍舟競發!耀武壹開始就沖在了最前面,石三怒與六伢子則緊隨其後。岸邊,月月拼命為耀武加著油,連耀文都忍不住為哥哥吶喊起來。只有穗穗沒有做聲,連她自己也說不清,她的心究竟為哪條船懸著。
臺上,吳疤子與保鏢前後趕回,各自向麻大拐子與汪兆豐耳語著事情的變化。迎著麻大拐子冷嘲嘲的目光,汪兆豐只覺得後背壹陣發涼,他趕緊向龍太爺告辭而去。龍太爺看出了暗藏的殺機,卻不動聲色地與麻大拐關註著比賽。性急的耀武終於提前耗盡了橈手們的體力,石三怒後來居上,在龍太爺的失望與麻大拐子的得意中,頭壹個沖過了終點。在便在那壹刻,穗穗仿佛才意識到,自己的心,其實壹直在為這個不可壹世的兇野後生懸著。
接過龍太爺送上的獎勵――代表勝者的牛角刀,三怒成了全場的英雄。眾多妹伢紛紛向三怒拋來了繡荷包,期待著他的選擇。但是三怒當眾將牛角刀送到了穗穗面前。滿場歡呼中,穗穗接過了刀,這壹刻,她是那樣慌亂而甜蜜。失利的耀武眼看著石三怒得到了穗穗送出的繡荷包,懊喪中,他全然沒理睬來給自己送荷包的月月,月月不禁大失所望。關註著兩個孫子的動向,龍太爺也註意到了穗穗與月月,當得知穗穗是田大有的女兒,而月月是姚先生的女兒,他的目光轉到了月月的身上。只得了第三的六伢子悄悄撿起了月月那個被耀武扔掉的繡荷包。
客棧,汪兆豐與童蓮趕回,商隊趕緊收拾上路。與此同時,麻大拐子也在安排手下劫貨,師爺大先生提醒他,麻溪鋪可是龍家的地頭。麻大拐子卻豁出去了:“壹不搶他龍家的金,二不搶他龍家的銀,排幫留下江客,關他龍家卵事!”他估計得沒錯:就在他安排弟兄動手的同時,龍太爺也正在吩咐耀武和各寨寨首:嚴密戒備,但只要麻大拐子不動竿子營的人,就不許跟他起沖突。
田大有吩咐穗穗與六伢子,先回舅舅家,不要留在街上――他已預感到就要出事。果然,穗穗他們剛離開,平靜的河街上突然響起槍聲:麻大拐子率領眾多早已埋伏在河街上的排幫幫眾殺出,包圍了正在匆匆趕路的商隊,兩名商隊的武裝保鏢剛想反抗,已被當場擊傷。汪兆豐和其他的人嚇得全趴下了。“我是排幫的麻大拐,今天借貴寶地發個下江財,同竿子營各位鄉親無關,諸多打攪,煩請避讓!”所有的竿民默默地退到了壹邊,團丁們也只是遠遠戒備著:照規矩,排幫搶“下江客”,與竿民無關。人群中,田大有低下了頭,轉身要走。
誰也沒想到,那個商隊中唯壹的女人童蓮卻沖了上來,死死護著貨:“這是省城各界募捐的抗戰救濟物資,誰都不許動!”田大有站住了:這個表面文弱的女人,居然有如此的膽色!“我管妳什麽物資,到了這裏就是麻爺的,不想死就滾開!”麻大拐子的槍口對準了童蓮。迎著槍口,童蓮壹步不退。
就在這壹剎那,田大有壹步攔在了童蓮前面。麻大拐把槍口對準了田大有,卻發現整條河街上千竿民都默默地操起了腰刀、棍棒,站到了田大有的身後,耀武和團丁們也都端起了槍。麻大拐子放了下槍,但要田大有留個字號。
田大有悶悶地低著頭。“他叫田大有!”不服氣的五叔忍不住喊了出來,喊得自豪得很,“我們竿子營頭壹號好漢,怎麽樣?”
麻大拐子驀然壹震,他這才認出,此人就是當年殺了自己的義兄石天保的仇人。“好,今天我就給妳面子。”麻大拐子放棄了搶劫,帶手下離去――找到了田大有,比什麽都要緊。
童蓮第壹次發現田大有的不簡單,這個表面木訥冷漠的山裏漢子,原來竟有如此氣慨。
第四集
聽到槍聲,穗穗與六伢子趕來。聽說老實巴交的父親竟舍命救了人,穗穗簡直不敢相信。
麻溪鋪鎮外,麻大拐子單單留下了石三怒:“殺了田大有,帶他的人頭回來見我。”
田大有告訴穗穗,自己還要順路采幾味草藥,叫她與六娃子先走壹步。從阿爹的眼中,穗穗明顯感到了某種異樣,但父親的態度卻不容商量。等女兒與徒弟離去,田大有卻來到了龍家:“十四太爺,我想借樣東西。”龍太爺根本不問他要借什麽,壹把就掀開了蓋槍架的氈布,露出了整排的鋼槍。田大有挑壹桿老式火銃,匆匆離去。
阿公耀武耀文兩兄弟,田大有就是當年竿子營的頭號刀客、手刃石天保的傳奇英雄田壹刀。龍太爺告訴兩個孫子,當年麻大拐子的義兄石天保就死在田大有手上,十六年了,今天他既然跟麻大拐子照了面,麻大拐就絕不會放過他。
離開麻溪鋪,田大有身上的木訥、笨拙突然壹掃而光,此刻的他,仿佛突然又變回了當年那個剽悍敏捷的刀客……險峻的山路隘口,石三怒給田大有設下了埋伏。兩人的較量險相環生,早有防備的田大有最終技高壹籌,經驗略欠的石三怒反而被他制服。槍口頂著石三怒,田大有卻從石三怒的話中,猜到了他竟是石天保的兒子,他不由得放下了槍。高手相搏,只爭壹線,石三怒趁機反撲,反占上風。
就在這時,穗穗返回來找父親,正好碰上了這生死壹幕。拔出牛角刀,穗穗頂住了石三怒的後心:“放了我爹,不然我殺了妳!”“他是妳爹?”震驚中,石三怒收起了槍。壹場生死之搏就此了結。
回到山寨,滿腹疑問的石三怒沒有講真話,只是告訴義父自己失了手,他追問義父,為什麽田大有會知道他親爹的名字,為什麽聽到自己是石天保的兒子後,竟會放過自己,麻大拐子卻支吾著不肯回答他。
發現石三怒竟是排幫的人,穗穗同樣驚訝而失落。田大有卻從石三怒與女兒方才的表現中起了疑,得知穗穗的牛角刀的來歷,他的眉頭皺了起來。田大有要穗穗把石三怒送給她的刀還給他。
童蓮把險些被劫的物資安全送到了八路軍駐重慶辦事處,中黨地下黨員劉主任告訴童蓮:周副主席特別指示黨員要動員群眾,發動群眾,保障雪峰山運輸線的暢通。
童蓮又壹次來到榨油坊。田大有才知道,原來童蓮是湖南各界抗日救亡慈善總會的工作人員,這次押送的,是慈善總會募集善款,委托汪兆豐從後方采購來救濟難民的藥品,隨著日寇占領半個中國,原有的商路為之斷絕,通過雪峰山開辟新的物資交通線以支援湖南抗戰,已成為慈善總會的重要工作。此次被搶,使他們意識到,沒有竿民的支持,商路將無法保證安全,看到田大有在竿民中的號召力後,他們希望通過他,得到竿民的支持。田大有猶豫了。
得知童蓮對竿子營獨特的民俗生活感興趣,對她頗有好感的穗穗請她住下。在田家,童蓮第壹次看見了看到了田大有粗獷的榨油過程,也從穗穗這裏看到、聽到了那麽多山裏有趣的事……
月色下,雷公寨的溪水是那樣清澈,童蓮忍不住下到了水裏,卻碰上練完武的田大有也來洗澡。中年人自不會像年輕人那樣扭扭捏捏――壹時的尷尬轉為了溪邊娓娓的聊天。田大有講起了竿子營古老的來歷,竿兵祖先數百年保家衛國的赫赫戰績,向來是每壹個竿民後裔的驕傲。短暫的驕傲卻未能維持――對比眼前這個為了眾多難民奔波勞頓、不辭辛勞的女人,田大有突然發現,自己那來自祖先的驕傲,是那樣的虛弱。同樣的夜晚,穗穗把玩著那把牛角刀。那居然是個土匪!她把刀扔進了背簍。
同樣的夜晚,姚家,月月又在繡著新的荷包,跟被耀武扔掉的那個壹模壹樣的荷包。
同樣的夜晚,六伢子把撿到的荷包貼心口收好,仿佛珍藏起壹個遙遠的夢幻。
同樣的夜晚,天坑嶺山寨裏,父子倆正喝著燒酒。
“妳送了刀子,怎麽不去打聽那妹娃家在哪裏?”
石三怒沒說真話,只是將碗裏的酒壹飲而盡:“我明天就下山。”
“找到了,記得領來給老子看看。”
第五集
初夏的山林,打獵的穗穗壹槍擊落山雞,山雞卻掉下懸崖,掛在了樹枝上。她想試著爬下去撿,有人卻如猿而下,先她壹步撿到了獵物。那是石三怒。穗穗氣得掉頭就走。
那只山雞卻擺在了她必經的路上,壹聲槍響,石三怒還多給她提來了壹只:“給妳湊壹雙。”穗穗拿了自己打的那只就走。身後,是石三怒野野的、亂人心扉的情歌。
跑出老遠,她突然想起那把刀還沒還給這個土匪,但等她轉回去找,情歌已遠,飄散在山林之外。
暮色中,溪水邊,來洗衣服的穗穗聞到了香氣――石三怒正在不遠處烤著那只山雞。
他撕下了半只山雞:“吃不吃?”穗穗不理他。
“妳不吃?我餵野狗子了。”石三怒真的把半只山雞餵了野狗子:溪邊巖窩子裏,有只野狗子剛下了壹窩仔,虎虎地不準石三怒靠近。溪邊,石三怒露宿於野,跟野狗子作起了伴。“不理我就不理我,三年六個月我不怕等!”他跟這妹伢耗上了。
這夜裏,童蓮看見穗穗在屋門口的溪水邊坐了半晚,聽見她哼著壹曲婉轉而淒柔的歌子。
“這是翠枝唱與儺送的歌子。”穗穗跟她講起了這條溪水與天坑嶺的古老傳說,那流傳於竿子營的淒美而壯烈的愛情神話,是那樣深深打動著童蓮。她就在那壹刻打定了主意:她不能破壞這祥和的山裏生活,她明天壹早就走。
“阿爹!”那晚上穗穗再忍不住了,盡管相處短暫,但她已經那樣喜歡這個壹肚子墨水的佟姨,她無法理解,阿爹怎麽就不肯幫她。,田大有改變了主意,盡管他對抗戰的需要不甚清楚,但竿民也是中國人,包括他。第二天壹早,童蓮走出田家大門的時候,才發現田大有已經收拾好在等著她:“我陪妳去找龍十四太爺,竿子營的大事,只有他,才做得主。”
龍太爺沒有答應童蓮與汪兆豐的請求,童蓮、汪兆豐只得失望而歸。但田大有卻是龍太爺與耀武***同歡迎的對象:耀武記掛的是穗穗,他使勁親近田大有,他拐彎抹角地打聽,他得到了去雷公寨田家做客的機會。龍太爺關心的,則是田大有是月月的親姑父,要是談婚論嫁,姑父老爺的份量可不輕。打聽清楚了月月還沒有許人家,借著送田大有的機會,龍太爺拉上耀武,壹起登了姚家的門。月月開心得完全沒註意跟姑父壹起來的六伢子微妙的神情,她眼裏只有耀武,龍太爺趁機把這對年輕人打發出去,讓他們單獨相處了。
青巖河邊,耀武與月月玩得好開心。
唯壹不同的,是月月把耀武打聽表妹穗穗的話,沒往心裏去。
汪兆豐卻不甘心,深夜,他再次拜訪龍太爺。
見龍太爺乃精明之人。汪兆豐只能露了底:運送抗戰物資的確不假,但順便建立起戰爭期間聯接湘黔川三省的秘密走私商路,販遠在湖南價格爆漲的大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有慈善總會的金字招牌,大煙就能壹路暢通無阻,那將帶來驚人的財富。只要龍太爺肯合作,保證商隊的安全,他願意跟龍家五五分成。巨大的財富令龍太爺為之動容,但是,竿子營有禁煙的老規矩,他怎麽好帶頭違規呢?龍太爺壹時難以決斷。
雷公寨,壹個人在家的穗穗又壹次聽到了那熟悉的、野野的情歌,她找出那把牛角刀,追了出去。送給妳的刀我不會收回,石三怒比她跑得快。
但又不是太快――穗穗追,追不上,不追,那個土匪又總在不遠的前面。
情歌也總在前面的不遠,而且更加下流,更加挑逗。
穗穗恨不得扔了那把刀,但石三怒不在乎:“送出去就是妳的,只要不是還給我,妳愛怎麽丟怎麽丟。”
這個壞土匪!穗穗被他氣死了。
資料來源:/news/juqing/2007/115/07115145659C3988D35BA951B8JCEKD.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