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們先說第壹位孟嘗君。孟嘗君是齊國的貴族,他的發家史要追溯到他的父親。話說齊國國君把壹座叫薛的城市封給了壹位叫做田嬰的王族,封號稱靖郭君。靖郭君這個人很受齊王的喜愛,他得到封號後給齊王提了壹個建議:“要做好國君、把國家發展的好,需要事必躬親。對於大臣的報告,您應該每天親自了解、批示。”齊王聽了也覺得有道理,但做了幾天就煩了。說來也不奇怪,壹個國家事情那麽復雜、官員那麽多,要真的做到聽每壹個報告、研究每壹個問題還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說到這裏我們要向事必躬親的幾位帝王致敬,那絕對是勞模,比如說秦始皇、朱元璋、雍正帝等,但辯證的看這種勞模因為太辛苦心裏也都多少有些疾病。
回到正題,齊王因為厭煩了也就把這些工作全部委托給靖郭君去做。於是,齊國的大權全部落到田嬰手中。這樣的故事後來的中國歷史上不斷發生,只是再也很少交給貴族去辦了,壹般都是交給三類人:大臣、女人、太監,這也就是所謂的權臣當道、牝雞司晨、閹黨亂政。根源都只有壹個——當君主太累……
這位靖郭君田嬰得到了齊國大權就也想過的氣派體面些,想在自己的封地薛建壹座大城。壹個門客勸阻他說:“您有沒有看到海裏的大魚?這種大魚海網罩不住它、魚鉤也牽不住它,然而它壹離開海水,連小螞蟻也可以制它於死地。今天的齊國,就是您的大海。您能長期控制住齊國,又要薛城做什麽!反過來說如果失去齊國大權,即使把薛城的城墻修到天上也保不住自己!”田嬰於是放棄了擴建計劃。說起這位門客的道理很簡單,但是無數人只看眼前利益,就是看不透這壹點,我為那些可憐的外逃領導幹部們可惜。
田嬰是大貴族,所以也是三妻四妾,光兒子就生了四十個。其中有壹個小妾生的兒子叫田文,按照禮制這個叫田文的小子既不是長子又不是嫡出,本該默默無聞的活壹輩子。可他自己有本事,風流通達、富有智謀,他建議田嬰廣散錢財、蓄養心腹之士。田嬰看他那麽能幹就讓他主持家政、接待賓客,這些賓客都在田嬰面前稱贊田文,建議讓他做繼承人。田嬰死後,田文果然接班做了薛公,號為孟嘗君。有了錢有了地位,小田文便四處招攬、收留各國的遊士和範罪出逃的勇人。對於招攬來的門客,孟嘗君既給他們豐厚的薪水待遇、還救濟他們的親戚,平常也不用他們做事情。於是,孟嘗君門下收養的食客常常多達幾千人。這樣壹來孟嘗君的慷慨美名也傳遍天下。
在《資治通鑒》中司馬光對這個事情有壹個評價,說實話對於砸缸的這個孩子的很多評價我真的懶得寫,千篇壹律。但沒辦法人家是作者,本著尊重作者的態度我還是把他的評價寫出來大家研究看看。司馬光說:君子之所以收養士人,是為了百姓的利益。《易經》說:“聖人養賢,以及萬民。”而真正值得養的士人,他的道德操守足以匡正風俗,他的水平才幹足以整頓綱常倫理,他的見識足以見微知著,他的強悍足以團結仁義之士。這樣的人往大處說可以有利於天下,往小處說也可以有利於壹國。所以君子用豐厚的待遇來養他們,用高貴的爵位了尊重他們。蓄養壹個這樣的人就能惠及萬人,這才是養賢之道。然而孟嘗君的養士,不分聰明愚笨、不論好人壞人,壹概收留;他盜用君主的俸祿,建立自己的私黨,求得虛名,對上欺辱國君、對下盤剝百姓,真是壹個奸雄,不值得尊重!《尚書》說:“受為天下逋逃主、萃淵藪。”也就是說商紂王是收留天下罪人的藏汙納垢的匪巢。孟嘗君也是這樣。在這裏我再要插壹句,整個壹部《通鑒》,經常有司馬光的評論,這些評論都有道理都值得尊重,但是也都有壹個問題就是根本不談具體問題,比如真的有這樣完美的士人麽(至少儒家看來除了傳說的幾位不知道是否真的存在的大神外,就是什麽具體事情都沒幹成的幾位儒家老師傅了)、如何去找、如何使用、如何管理。通篇大道理、實際沒內容,只談主義不談問題。這就是儒家學說最讓人失望的地方,後面我們講到荀子的時候會有更深刻的感觸。但是更讓人失望的地方是這種只談主義不談問題的習慣似乎貫穿到我們民族的基因當中,流毒至今。
我們的孟嘗君因為能力出色獲得了代表齊國,到楚國做友好訪問的工作。看到大名人孟嘗君來訪,後面又是實力強勁的大齊國,楚王很爽快的送了他壹張象牙床。象牙床可是寶貝啊,所以孟嘗君很珍惜的命令壹個叫做登徒直的門客護送象牙床回齊國。登徒直卻不願意做這個工作,他對孟嘗君的另壹個門人公孫戌說:“象牙床價值千金,如果有壹絲壹毫的損傷,我就是把老婆孩子都賠進去也賠不起啊!妳要是有本身讓我躲過這趟差使,我就把我家祖傳的寶劍送給妳。”公孫戌答應了,他求見孟嘗君說:“現在天下很多國家都想請您擔任他們的國相,之所以如此是因為您願意幫助弱小,大家都欽佩您的仁義、仰慕您的廉潔。現在您剛到楚國就接受了這樣的厚禮,那些您還沒去過的國家又拿什麽來款待您呢!”孟嘗君很認可這個話,於是決定不收楚國的象牙床禮物。公孫戌壹看計策成功了,就小跑著往外跑,這個小動作表現出來的興奮情緒立刻被孟嘗君發現,他還沒出小門,就被叫了回來。孟嘗君問道:“妳為什麽如此興奮呢?”公孫戌也沒隱瞞,直接把賺了寶劍的事如實匯報。聽了這個話孟嘗君不但沒有生氣,反而令人在門上寫字,道:“只要能揚我田文的名聲、勸止我田文的過失,即使妳私下接受了別人的饋贈也沒關系,請趕快來。”
對這件事司馬光的評價就客觀很多,他說:孟嘗君可以算善於納諫的人了。只要提的意見對,即使是別有用心,也予以采納,更何況那些毫無私心的盡忠之言呢!《詩經》雲:“采葑采菲,無以下體。”(大體意思是我們要的是花,何必管根長得如何呢)孟嘗君有這樣的氣魄啊。
因為孟嘗君有很大的名望,秦國也很欣賞他,甚至派出壹位涇陽君到齊國去做人質,邀請孟嘗君到秦國來。孟嘗君到了秦國,秦王就任命他為丞相。這個事情我覺得沒那麽簡單,隨便讓這樣壹個齊國大貴族做秦國的總理、管理秦國大事?除非秦國都傻了,我覺得可能和蘇秦他們壹樣,更多是壹個榮譽稱謂。而實際上是人質互換,達成兩國合作的目的。只是秦王見到孟嘗君,覺得此人確實有能力,才給他壹定的實權。
果然有人勸告秦王說:“孟嘗君做秦國丞相,壹定會先照顧齊國而後才考慮秦國的利益,這樣的話咱們秦國有危險啊!”秦王壹聽也對,於是讓樓緩做丞相,而囚禁孟嘗君想殺掉他。對此事我也頗為懷疑,我覺得可能和這段時間秦齊兩國外交關系變化有關。孟嘗君壹看性命即將不保就派人向秦王寵愛的小妾求情,這個小妾說:“我希望得到妳那件白狐皮袍(看來女性自古喜歡奢侈品)。”孟嘗君確實是有件白狐皮袍,但已經獻給了秦王,因此無法滿足小妾的要求。這時候他的門客開始發揮作用了,有個門客善於盜竊便潛入秦宮的倉庫,把白狐皮袍偷出來送給小妾。這位小妾得了好處就替孟嘗君說情讓秦王釋放他回國。可是壹回頭秦王就後悔了,立刻派人去追。孟嘗君匆匆逃到邊關,但是按照制度,要等到雞叫邊關才能放人出去。這時天色還早,秦王派的追兵又馬上就到。幸虧孟嘗君門客中有人善學雞叫,他壹叫周圍的雞也跟著叫,孟嘗君才得以出關脫身。這就是我們都熟悉的雞鳴狗盜的故事。
孟嘗君比其他幾位公子都要早,所以也可以看做是他引領起招募門客的風潮。後來齊國滅掉宋國,國力最為強盛的時候,齊王也開始看不慣孟嘗君,就他趕跑了。孟嘗君跑到魏國做了國相,進而參與了各國圍剿齊國的戰爭。齊襄王光復齊國後,也忌憚孟嘗君,便找他和好。孟嘗君也得以回到薛地,獨立自主成為壹個半獨立王國。他死後,幾個兒子爭奪權力自己內亂,齊國就和楚國壹起滅了薛,孟嘗君也就斷了後代。
小龍人說:小時候壹直聽說我國有兩千年的封建歷史,其實我國真正的封建到秦朝就結束了。這種壹層層分包土地給不同級別貴族的統治方式,歐洲倒是壹直在用但我們早就不用了。客觀的看這種統治方式雖然不利於所謂大壹統,但有其很大的優勢。其中壹條就是會形成真正的貴族和貴族文化,戰國之後再也沒有出現孟嘗君他們四大公子這樣的貴族人物了。我個人的觀點這是中華歷史的壹個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