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鎮的南邊,是壹個高地,人們稱之為上桌。它很大,南關附近的房子大部分都是它的。六七十年代,排場可以用華麗來形容。鄉政府(當時叫公社)就在街對面。郵局旁邊依次排列著糧管所、獸醫站、衛生院、中學、小學。壹條用細石子鋪成的簡單的小路構成了主要街道。當然和村裏的其他土路在質量上是有區別的,路基比較結實,兩輛車可以並排走。這也是鎮公社的中心。
供銷社是個四合壹的大院,兩扇紫色的大木門虛掩著,壹個寬闊的前院和後院。前院有十多間坐北朝南的工字形磚混結構的大房子,是職工宿舍,供銷社領導和他們父親的同事都住在裏面。後院是壹個收購站,堆滿了廢舊金屬和鍋碗瓢盆。我還是不明白那些鍋碗瓢盆裏是什麽。在最裏面的地方,有兩個巨大的倉庫。小時候,我對它們充滿了神秘感。我父親當時負責清理購物站。他才二十多歲,非常年輕。當時供銷社老工人少,年輕人多。和我父親壹樣,有的是從大隊級選拔出來的,月薪只有30多元。
當時供銷社是鎮上最大的單位,整天顧客盈門,是當時社會上的壹盞明燈。當時供銷社的商品雖然種類繁多,但很多都是按計劃供應的。比如糖,煤油,煙酒,甚至肥皂,牙膏等等都在計劃之內。誰想買“金葉”牌香煙,“飛鴿”牌自行車,“標準”牌縫紉機,或者壹斤坐月子急需的紅糖...必須征得供銷社主任的同意。當時的供銷社主任是蘭州人,姓張,參加過抗美援朝,受過傷。他聲音大,人粗,就像電影《山下的花環》裏的金凱萊。那時候每年暑假,我都會來供銷社壹段時間,我總是害怕見到他。但是,他對我很友好。他經常拍著我的頭說:“好好學習吧,兒子,妳長大了壹定會成功的。”。
供銷社的工人大多來自縣城和其他鄉鎮,晚上回不了家。那時候,還沒有電視機。下班了沒事幹,就聚在壹起喝酒娛樂。酒場壹般設在主任辦公室和宿舍,當然有時也在父親的房間。他們喝的酒壹般都是軍馬場的散酒,有時候也會喝散曲或者高粱酒。每個人都能喝很多,平均壹斤左右。張每次喝酒都會給父親講誌願軍在朝鮮打仗的經歷。每次說起要把人搬出去,他都會站起來,為死去的戰友喝點酒留念。張主任對人很友好,不管是村民還是其他單位的幹部,都會壹視同仁。為了得到急需的物品,經常有人帶著多日舍不得吃的土雞蛋來找他,換他的皮條。買壹斤紅糖,或者自行車,縫紉機。後來父親被調到縣供銷社,那個張主任也調回老家了。有壹次,父親說80年代在省裏開會認識的。當時,張已被提拔為蘭州市臯蘭縣供銷社主任。但此後由於通訊手段落後,壹直沒有聯系。
我最喜歡去的地方是供銷社的商店,那是壹排臨街的磚結構的大房子。很寬敞,門口用紅漆寫著“發展經濟,保障供應”八個大字,特別醒目。有高高的木制櫃臺,深色的算盤珠,空氣中彌漫著糖果、醬油、煤油和殺蟲劑的味道。裏面的光線不是很亮,但是壹點也不影響我查看櫃臺裏零食的興趣。壹毛錢兩毛錢的壹袋軟糖,壹分錢的水果糖,印著大白兔模樣的軟糖,按斤賣的香脆五香瓜子,各種不太為人熟知的蜜餞水果餅幹,都靜靜地躺在櫃臺玻璃的櫥窗裏。中間壹排櫃臺裏放著家裏常用的各種繪本、鉛筆、暖水瓶、針、別針、紐扣、百雀羚雪花膏之類的東西。繪本包括《張嘎列兵》、《飛虎隊》、《地道戰》、《智取威虎山》等。右邊壹排櫃臺裏,散落著解放牌膠鞋、雨靴、成年人穿的塑料鞋底之類的東西。櫃臺後面的架子上,有我只有過年才能喝的桃子香檳,有大人舍不得買的白酒,還有成堆的紅糖。櫃臺壹角,有白布袋裝的白糖,鐵桶裝的香油,豬板油,照明用的煤油。櫃臺左側擺放著藍、黑、紅三色的確良布料,布料上面有規律地壓著壹把長長的木尺。
有兩個店員,壹男壹女。男方姓張,孩子叫吳娃,比我小幾歲。暑假期間,他經常和我壹起玩。那個女人姓李,二十多歲。我父親讓我叫她李阿姨。她梳著兩條辮子,皮膚白皙,有壹雙閃亮的大眼睛。她很漂亮,而且是外國的。她似乎經常面帶微笑,好像在看所有的顧客,又好像不在看任何人。有壹天,我看見她哭了,很傷心。後來聽父親說,他的對象從縣裏調到了地區,自然就和她分手了。後來李阿姨被調走,跟著父親去了山東即墨,再也沒有回來。現在,父親已經70多歲了,壹起共事的老同事大多都不在了。時光荏苒,近四十年過去了,但我在供銷社度過的短暫童年,卻成了我純真年代最溫暖、最鮮活的背景。它更像壹本黃色的日記,記錄著我成長的痕跡。
……
90年代初,供銷社改革後,分流了壹部分人員,獨立經營。我經常回到供銷社大院,在空蕩蕩的院子裏徘徊。以前供銷社的牌子還掛著,院子裏雜草叢生,散落著廢棄的舊物。唯壹用的是供銷社前排的房子,臨時旅館,經營者是最後入住的小李。其實他當時四十多歲,做點小生意,給路人提供壹個吃喝的地方。那天,我特意在小李開的飯店吃飯,和他聊起了當年供銷社的繁榮。小李高興得滿臉通紅。他說:“我今天很開心。讓我們多喝幾杯。”說喝就喝,我也不推辭,聊著喝著,月色下的供銷社大院靜悄悄的,哪裏來的熱鬧?
我看著微醉在月光下喃喃自語的小李,壹股憂郁的情緒湧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