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朔:“飛越”瘋人院
“有人帶兵的時候,比如王朔。我們的理解和解釋都開始變成了壹個瞬間或者壹個時代的狂歡,卻沒有人理解那個走出去的人。”
——我們《三聯生活周刊》的副主編李大仁·李紅谷·圖斯特拉說。
(1)
我只看了王朔新稿裏最喜歡的《我的千歲寒》。希望能認真慢慢看完。我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調整了精神狀態,把它當成壹塊難啃的骨頭。但即便如此,我還是不能連續看完這本書,每天只能看幾段。客觀來說,《我的千歲寒》是壹場文字的狂歡,帶有王朔式的調侃,但這種調侃已經被拆成了碎片。我試圖還原這些片段,試圖拼出壹個我曾經感受過的王朔,但我失敗了。我拼出的是壹個奇怪的世界。
王朔說他的話開始有時態,但我不這麽認為。我覺得他的文字開始有畫面感了,但是這種畫面感和在動漫影響下成長起來的壹代人寫出來的文字是不壹樣的。讀圖時代長大的孩子的畫面感是有邏輯聯系的,而王朔的畫面感是完全沒有邏輯的,壹直在動。這種動態是沒有空間和秩序的。也許這就叫意識流,但無論中外任何作家寫的是什麽意識流,然而《我的千歲寒》沒有。他把詞拆開,然後重新組合,試圖達到壹種新的效果。他把動詞、形容詞、名詞隨意組合,弄得壹塌糊塗。
我不得不懷疑,這個寫空姐和固執的人現在寫的是什麽樣的弗洛伊德式的過渡?再者,我不得不猜測他的《我的千歲寒》是創作上的壹次“飛躍”。我很好奇想嘗試破解王朔的“心靈密碼”,為什麽會寫出這麽“王者”“瘋狂”風格的文字。
(2)
10年前,我在研究迷幻藥和搖滾樂的關系時,發現60年代的美國迷幻搖滾樂有壹個共同的特點:音樂嘈雜,專輯封面人物色彩鮮艷,人物扭曲。當我聽了很多迷幻搖滾的時候,我壹點也不覺得迷幻突然想起我之前看過壹本書:西方的社會病——吸毒、自殺和離婚。在這本書裏,關於吸毒的描述是我見過的出版物裏最詳細的。比如吃了壹些致幻劑後,妳只是坐在路邊聽著汽車的噪音,覺得這首歌應該只存在於天空,比如聽到仙樂。20世紀60年代,LSD等致幻劑開始流行,聽音樂、創作音樂成為人們的必需品。對於創作者來說,在這種狀態下,寫出來的音樂是美妙的,但清醒時,他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麽。很多歌詞晦澀難懂。
總的來說迷幻搖滾不好聽,但是對聲音空間的處理很有講究。以早期平克·弗洛伊德的音樂為例,妳會發現音樂有時嘈雜渾濁,歌詞有時晦澀難懂。真正的迷幻音樂是無法讓正常人聽出迷幻效果的。再比如“感恩而死”。為什麽他們在現場演出時會玩很長時間?是讓人們有更多的High時光。
毒品的作用把人分成了兩個世界,反映到作品裏就會是這個樣子——壹般人是看不懂的。王朔在公共場合誠實地承認了自己曾經吸毒。所以我可以想象王朔在“飛”的狀態下讀《時間簡史》或者儒家經典會看到什麽。他寫小說的時候,可以很輕松地把單詞的語法、結構、時態都打破,但是這些單詞被普通人讀到的時候,會問:這是什麽?
藥物會強化人的感覺功能,使人的思維打破邏輯和時空限制,可以跟著馬走。在藥物的作用下,如何創造才是合理的。如果是在正常狀態下,這樣的創作就是精神病。
(3)
當才華體現在作品中時,就需要智慧、邏輯和靈感...兩者缺壹不可。當藥物打破邏輯,僅靠智慧和靈感創造出來的就是片段。所以我看王朔的《我的千歲寒》,畫面感和語言的扭曲都是在描述他的幻覺,而不是故事。這是什麽感覺?如果以詞為單位,可以理解;如果以詞為單位,就會很迷茫,這和壹些網友的留言很像。網友不知道什麽時候該說什麽話,所以話沒有傳達出意思;王朔想說的時候控制不了自己的意識,但他知道自己在“創造”,結果創造了很多詞;當這些詞連成不相關的句子,比如黃山的雲海,就讓人捉摸不透。
我想這是在毒品影響下創作的壹部小說的又壹佐證:《我的千歲寒》的大部分內容感覺像是壹種狀態,只是停留在狂歡般的文字混亂中。當壹個正常人思考時,它沒有起伏。換句話說,我看到的都是持續的狂喜,每壹個字片段都被狂喜覆蓋。這是壹次純粹的身體體驗之旅。
今天,當我回顧60年代的迷幻音樂時,我也覺得它比可聽性更有研究價值,因為它是搖滾史上偏離人類正常思維的聲音探索,它為後人提供了壹種創造的可能性,即使後人在創造甚至欣賞時處於正常狀態,它也具有參考價值。另壹方面反映了那段歷史,這是毒品和音樂第壹次交媾。後來吸毒現象沒有得到控制,搖滾明星吸毒習以為常,卻沒有迷幻音樂,說明藥物對人的感官刺激的藥理作用並不能提高人的創作水平,只是壹種體驗,於是就有了超越常人的體驗效應。我們應該嘗試的是60年代遺留下來的那批搖滾作品。毒品除了讓絕望的心豁然開朗之外,沒有任何好處。
改革開放後毒品在中國重新出現。經過二十年的“努力”,應該逐漸體現在文學作品中,毒品文化已經成型。從發展趨勢來看,小說《王力可說》的出現是正常的。未來可能會出現更多類似的文藝作品——小說、電影、音樂、美術。當我們把這種現象放在壹個歷史時期來看,會發現王朔今天的夢,明天依然是經典。甚至,壹種新的“迷幻”創作會成為壹種潮流,因為這樣的幻滅很酷。王朔的才華毋庸置疑,更不用說把他當瘋子了。妳認為他瘋了嗎?在他眼裏,這個世界是個瘋人院。面對大眾,他總是表現出自己的另壹面。按照王朔說的去理解的人都被他困住了,然後他壹個人飛了。這是壹個他永遠不會厭倦的遊戲。
我采訪馬未都時,馬未都說王朔從此沒有了生活,所以他不再寫好作品。後來,王朔在新浪聊天時,專門反駁了馬未都的話。他說:“我有壹個朋友,馬未都,他在三聯聊天,我不得不說壹些關於他的事情。我覺得他越來越像壹個老人和壹個年輕人。他認為我現在沒有生活了。他的邏輯特別奇怪。年輕人的生活是生活,老年人不是生活。我想知道妳在哪裏。這些年來,倒掉古董不就是妳的命嗎?我覺得大家都有點拍年輕人馬屁,沒必要。”從《我的千歲寒》可以看出,王朔現在的生活是壹種另類的體驗。以前他用調侃的語言顛覆文學,現在他用毒品顛覆文字,他要飛得更高。
(4)
這幾年,王朔在家學佛。我的千歲寒取自六祖壇經,他還把金剛經的壹部分翻譯成了北京話。按理說他對佛的感知已經超越常人,至少看透了很多東西,應該是超脫的。但這壹次他回來了,像壹頭從圈裏放出來的公牛,見到誰就站起來。從實際表現來看,他並沒有從佛祖真經中悟出什麽。但從文字上看,他似乎體驗到了某種人生的真諦。毒品把他分成了兩個世界,他走在兩個世界之間,時而火焰,時而海水,時而像壹只乖貓,時而像壹只瘋狂的獵豹。本來人們對他就捉摸不透,毒品讓王朔更加浮誇,真假難辨,以假亂真。
屠呦呦在《來自人民的反抗》壹書中的壹段描述:“很多LSD的早期倡導者都轉向了宗教領域。其中最著名的可能是理查德·阿爾珀特。那個在哈佛大學和麗麗壹起從事迷幻藥研究的學者,後來獨自去了印度。在經歷了壹系列奇妙的冒險之後,他去了中國和印度交界處的喜馬拉雅山,在那裏他遇到了壹個和尚。為了測試和尚的修為,阿爾珀特偷偷給他服用了比平時劑量高出數倍的迷幻藥。結果和尚壹點特別的感覺都沒有。阿爾珀特只能得出結論,這個人壹直處於‘亢奮’狀態!經過這場較量,阿爾珀特低頭拜和尚為師。他改名為巴巴·拉姆·達斯。回國後,他寫了壹本書,宣傳他從這個和尚那裏學到的禪定理論,在‘後嬉皮士’中影響很大。”
很多60年代體驗過毒品的嬉皮士,後來都去了印度等地,體驗神秘的文化,因為毒品為他們打開了壹扇神秘的大門。當他們回到現實中,發現毒品帶來的超現實體驗並不存在,而東方的宗教和神秘主義則類似於毒品影響下的幻覺,於是紛紛前往東方體驗,因為他們發現了毒品和宗教的相似之處。
(5)
另壹方面,我們可以推斷,當人把自己修煉到壹定境界時,這個“境界”就是壹種“高”的狀態。人在“高”的狀態下,對任何事物的認知都是不壹樣的。當這些感知被記錄下來,它們就是真經。所以只有慢慢修行,慢慢感悟,才能領悟真經中的智慧,從而開悟,達到“高”的境界。而王朔,我的判斷是,他在90年代享受巨大榮耀和驕傲的時候,受到了打擊和挫敗,然後頹廢絕望,不得不吸毒解悶,成了惡習。這時,他接觸到了佛經。我不知道藥物是否能引導普通人在解讀佛經時不經過修煉階段就直接入境,但至少能幫助王朔明白(而不是頓悟)道理,進而迷上佛經。佛經中對世界的描述和人在飛翔時感受到的世界是多麽的相似。於是,王朔用藥物輕松突破了俗人與佛的隔閡,打開了通往另壹個世界的感知之門。王朔說他是學佛經的,但他不信佛。這句話恰恰證明了他體驗式創作的動機和狀態。
事實上,披頭士在20世紀60年代也有過類似的經歷。他們對印度教著迷,然後都去了印度。在此之前,王力可朔,他們被捧上了天,現實的壓力讓他們壹個接壹個染上了毒品。然後他們對東方的神秘宗教產生了興趣,他們接觸了印度教,希望通過宗教為自己打開另壹扇門。那時,他們的音樂與過去大不相同。他們為什麽會這樣?或者說王朔今天為什麽要這麽做?因為毒品和宗教都能提高人的意識水平,
那麽,王朔為什麽要經歷壹次超感之旅呢?很明顯,他想突破,他想沖出去。1995前後,王朔的壹生是壹個轉折點。我分析他在這期間也接觸過毒品。這期間,他做了很多事情,卻被壹個接壹個的毀掉。身邊親人的離去,對王朔打擊很大。王朔嘴上是個堅強的人,內心卻很脆弱。他甚至缺乏最起碼的安全感。他拋給大眾的,是壹個變相的強大外殼,像壹只未成熟的蝸牛,看起來堅硬,其實壹敲就碎。之後,藥成了他解脫和超脫的救星。與其走神,不如取魂。即使他那並不堅硬的外殼破了,他也不會害怕,因為他已經找到了擺脫金蟬的方法——孤獨的靈魂飛向天空之外。
這篇文章寫完之後我改了六七次,因為我沒有把握。之前是對王朔的聲討。當我冷靜下來的時候,我發現我還是活在過去王朔的世界裏。用過去的標準來看待今天的王朔,也許他除了用壹種標新立異的方式來看待這個人,別無他法。那麽,他會是什麽樣子呢?有時候,我們俗人看到的是王朔的影子,真正的東西就藏在影子後面。如果我們想看清楚,我們需要非凡的眼睛。但是我,我沒有那種表情。
前段時間他出現在各種媒體上,談的都是公共話題,很少談自己,就算談,那也是扯淡,面對他的媒體記者在自己的思考下都繞不過他,死在王朔的語言大棒下。我猜,王朔在這本新書裏把自己藏得很深,只能慢慢被人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