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錢樹又稱錢樹,是神話傳說中的寶樹,系由商代"神樹"演變而來,並在古代經濟發達的地區產生、發展和傳播。作為中國古代獨特的文化現象,搖錢樹既保留了商周時期先民樹崇拜的原始宗教觀念,又賦予了世俗的祈財納福的吉祥觀念。傳說有壹種樹會生財、結金錢,搖落之,可再生,此樹即指搖錢樹。而搖錢樹又是長生樹,誰擁有它,誰就會消災禳難,富貴長命,財源不斷,子孫昌盛。從古至今,多少人想擁有它而求之不得。
眾所周知,古代世界許多民族都流傳著有關樹木的神話傳說。對此,英國傑出的人類學家詹姆斯·喬治·弗雷澤在其人類學巨著《金枝》中已有經典的論述。弗雷澤這部研究巫術與宗教的輝煌巨著取名《金枝》,足見樹崇拜普遍存在於世界各民族之中。中國遠古神話中有關樹木的傳說十分豐富,這些樹或作為天地間人神交往的工具,起著天梯的使用;或充當著提供生命活力的源泉。這些神樹皆生長於世界的中心。
中國遠古神話傳說中的宇宙樹名目繁多,無奇不有:聖木、建木、扶桑、若木、朱木、白木、服常木、靈壽樹、甘華樹、珠樹、文玉樹、不死樹……其中,扶桑、若木、建木因最富想象力而成為代表。在中國古代神話中,"柱三百裏,其葉如芥"的扶桑被認為是東方之神木,而與之相應的"端有十日,狀如蓮華,光照其下"的若木則為西方之神木,正所謂"扶桑臨於海上,若木照於昆侖"。
中國古代神話傳說中除了通天的宇宙樹外,還有眾多能提供生命源泉和不死甘露的樹,神話學上謂之生命樹。其中西方神木--若木既是通天樹,又為生命樹。詩人屈原在《九歌·雲中君》中寫道:"華采衣兮若英",若英,若木之英也。
宇宙樹和生命樹的諸種神木雖不盡相同,但大同小異,它們來自同壹個傳承,包含著基本壹致的寓意。包括搖錢樹在內的西南地區的眾多神樹自有其深厚的文化土壤。1986年,四川廣漢三星堆出土的令世界震驚的大銅樹為東漢廣為流行的搖錢樹的淵源找到了線索,同時也為中國早期具有宗教寓意的樹木造型藝術的發展、流變及其相互之間的文化關聯找到了可信的實物依據。對此神樹造型和圖像的分析,專家學者壹致認為,此樹即中國遠古神話傳說中的宇宙樹、生命樹,是目前所發現的中國宇宙樹、生命樹的最早形態。
搖錢樹可以說是漢代西南地區宇宙樹、生命樹的壹種特有形態,它是由早期宇宙樹、生命樹演變而成,並從形式到內容都賦予了宇宙樹和生命樹全新的意義。
中國貨幣文化的典型代表文物
具有宇宙樹、生命樹功能的搖錢樹,是中華貨幣文化的典型代表文物。只有將搖錢樹置於中國貨幣文化這壹高度去認識,才能較全面地反映這壹世界珍稀文物的歷史價值和歷史意義。
搖錢樹不僅是古代蜀地和巴楚民俗信仰的物證,更是中國貨幣文化的產物和典型代表文物,從壹個側面充分反映了中國古代特有的貨幣文化思想和理念。中華民族不僅具有悠久的文化史,更有悠久的貨幣史,而且,中國文化思想很早就與貨幣經濟結合,錢幣經濟又與文化生活最早結緣,從而在幾千年前就形成了獨具特色與魅力的中國貨幣文化現象,其典型代表即為東漢時期在西南地區廣為流傳的搖錢樹。
對於青銅搖錢樹上錢幣圖案的出現,古文獻中似乎沒有明確解釋。但有關神樹與貨幣的密切關系,我們在廣漢三星堆神樹造型及其它地區出土的神樹造型中找到了線索。三星堆遺址坑中出土了大量貝幣(主要是海貝)。在其神樹的周圍還發現了三枚有環銅貝,專家學者認為這很可能是從神樹上掉下來的掛飾。無論學術界對此有何不同看法,三星堆神樹的年代當早在東漢以前,這壹點是毫無疑問的。因此,東漢搖錢樹的出現並非偶然,它是西南地區某種古文化觀念的傳承和延續,是東漢民間文化對這種古老觀念的認知、發展和表現,這種觀念就是對財富的擁有,同時,財富又意味著對延年益壽和提高生命質量的保證。
出土文物證實,西南地區出土的搖錢樹上勾掛的古錢幣多為漢晉出土的五銖錢,歷代都有鑄造出土,唐宋以後較少,清代搖錢樹更為難見。但1992年12月在壹年壹度的成都市少年錢幣愛好者協會組織的錢幣成果展覽中,展出的壹株清代同治年間的吉祥物品--搖錢樹,則獨領風騷,引人矚目。該搖錢樹上鑲嵌同治通寶,還有壓勝吉語錢,上有"長命富貴"、"滿堂福祿",具有很高的收藏價值。
生活在貨幣經濟條件下的居民,其思想觀念、生活方式、風俗習慣肯定會受貨幣經濟的影響,而這種影響又必然受到民族文化傳統的制約,從而形成壹種特殊的貨幣文化現象,如愛錢、祈錢、錢飾、錢祭、錢趣、錢事等,這是壹個民族錢幣文化發展的正常反映,是歷史發展的必然產物。
作為民間人見人愛的吉祥物,搖錢樹直到民國年間依然存在,只是已演變成用古錢編織起來的壹種室內掛飾了。但它依然表現了人們追求大吉大利、吉祥太平、財源不斷、榮華富貴、長生不老的美好願望。
貨幣文化壹般包括以下內容:壹是由祈求財富的美好願望出發而形成的神話傳說。如西王母、財神等能給人們帶來錢財的神靈;二是希望得到能帶來財富的神器和寶物,如搖錢樹、聚寶盆等給人們帶來錢財的神器;三是希望能帶來財富的祭祀活動、風俗習慣;四是象征好運和財富的飾物等。壹個民族正常的貨幣文化是崇高的,它反映了壹個民族的良好願望和特殊的思維方式。
搖錢樹上的仙境
搖錢樹是中國神話傳說中神樹造型藝術最精彩、最傑出的表現形式,是西南地區早期青銅神樹在後漢時代的繼續和發展,它既含有宇宙樹、生命樹最基本的性質和功能,同時又融入了流行於民間的神仙思想。搖錢樹上極具人格化的正面偶像--西王母及其天庭眾神的登場,標明搖錢樹是作為壹種宗教崇拜對象出現的。搖錢樹的造型和圖像展現了令人向往的、充滿祥和安寧的神仙洞天境地,包含著長生不老、羽化升仙、辟邪禳災、生殖繁衍、占有財富,甚至靈魂歸宿的觀念。
東漢搖錢樹是由樹座和樹身兩部分構成。而從出土的搖錢樹樹座來看,大多數為山形座,上塑以神仙瑞獸,神話學上稱此山為宇宙山,它位於大地的中央,高聳雲霄,通天絕,是人神往來的樞紐。這種山在中國稱為仙山,是眾神仙活動的基地。在漢代人心目中,要想進入天堂仙界,就必須借助仙人的力量,通過高山、神樹抵達。
中國古代仙山的傳說到戰國秦漢形成兩大系統,即西部的昆侖和東部的蓬萊。《山海經·西山經》說:"西南四百裏,曰昆侖之丘,是實惟帝之下都。"由此看來,昆侖乃中國西部傳說中的神仙之山、宇宙之山。正所謂,東海蓬萊,西極昆侖。昆侖神話至東漢已成為壹種廣泛的民間宗教信仰,成為中國早期信仰的主流。作為東漢時期流行於民間的壹種宗教物品,搖錢樹自然會滲入昆侖神話的觀念。
東漢搖錢樹上西王母突出的形象已昭示了她作為主神的絕對地位。西王母的傳說相當古老,最初她的形象非常可怕,西漢時,西王母已成為能賜人長壽的美貌女王。到東漢,西王母的傳說在民間廣泛流傳,已完全發展成為壹個具有人格的慈祥女神,並與昆侖神話徹底融合,最終成為了昆侖的主人。
據《山海經》記載,其光熊熊,其氣魂魂,神禽瑞獸聚集,百神之所在的昆侖山是天帝設在下界的都邑。掌管著長生不死之藥的西王母就住在山中。山中靈壽樹(又名長生樹)樹高5尺,萬年長青,所結果實,人食之不老,樹身不加修削,既可扶誌,又能長壽。昆侖山遍地靈芝仙草,處處鶯歌燕舞。充滿神仙境界般的昆侖山是通往仙界的階梯。秦始皇求仙於海,漢武帝求仙於山。在佛教尚未傳入中國以前,漢代傾慕和追求神仙風靡社會,漢武帝就壹心奢望羽化成仙。受此文化思潮影響,官宦人家及富貴者,就把昆侖山壹切美好的景物揉合為自己崇拜的偶像,塑造出穩重美麗、玲瓏剔透、工藝精湛、造型獨特的青銅搖錢樹,置於廳堂,晨昏叩首,祈禱實現自己美好的願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