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瞬間,田野裏,路上,都沒有了人影。我只希望下壹場冷雨。遠處的景物漸漸模糊,我不得不回頭。夢壹般的景象告訴我,深秋來了。在田裏收割水稻的村民用鐮刀割下了期待已久的壹年果實。
金黃的稻穗在風中呢喃,金黃芬芳的稻穗是媽媽的夢,朦朧迷人。濃濃的香米從田野裏散開,流淌在藍天裏,飄向更遠的地方。
“稻田裏蜻蜓飛得越來越低,我怕下大雨。”母親放下切好的米飯,說。我幻想著自己能在雨中吮吸最聖潔的雨露,在雨中焦急而快樂地扛著媽媽和二姐在田裏割下的壹捆捆稻谷。母親擡起右手,擦了擦額頭的汗,喃喃自語道:“早上還是陽光明媚,悶熱。為什麽現在滿天都是烏雲?”母親邊說邊加速揮動鐮刀。鐮刀緊緊貼在稻子上,強行塞進她的懷裏,發出冷笑的聲音。壹排排稻谷均勻地落在稻稭上,壹捆捆稻谷壓著壹捆捆稻谷。我迅速從田埂跳進田裏,迎著風,學著爺爺搬米的樣子,迅速撿起媽媽割下的米,放在幼小的左肩上,左右手各拿壹捆,在稻田裏搖搖擺擺地走著。
那年我才八歲,肩膀還不夠強壯。我只能為母親提幾捆米。每次想起和媽媽還有二姐在雨中割米搬米的畫面,總覺得媽媽在風風雨雨中是多麽堅強。她怎麽會不知道自己只是個女人呢?她也需要丈夫的愛和壹個溫暖的家。我常常想,我的母親,這個稻田的守望者,就像農村的女人壹樣,壹輩子都是靠著這些金色稻田裏長出的飽滿的米粒來養活自己和家人的。
有壹天,媽媽起床,打開窗戶,看著天邊的曙光,看著天空,聽著風聲,看著雞舍裏母雞的反應。她會對自己說:“天晴了,雞不叫了,爐子抽不起煙,壹定要下雨。”她會預報今天的天氣,然後給我們做飯,餵豬,下地幹活。當我還是個孩子的時候,我和媽媽住在村子裏。我還記得母親“早出晚歸”的生活,尤其是深秋割稻子的那壹天,母親忙得不可開交。
秋收時節,天還沒亮,我就在睡意中看到了母親在池塘裏忙碌的身影。媽媽從水箱裏舀了兩勺水,放進了鍋裏。然後她從天井裏拿來長短粗細不壹的柴火,放進爐子裏生火做早飯。鍋裏的水燒開了,她從米缸裏舀了幾勺白花花的米,用水沖了沖,用手戳了戳米,放進了鍋裏。媽媽說,每次洗完飯,要把水拿到後院去澆芒果樹、荔枝樹、石榴樹、龍眼樹,這樣果樹的果實會更甜。壹鍋粥不到壹個小時就煮好了;媽媽又去剁豬肉菜了,壹小桶豬肉菜在她熟練的動作中沒花多少時間。粥太飽了,這時候我媽會叫醒我。我總是不想從溫暖的被窩裏爬出來,總會“嗯”幾聲就起來吃粥。我坐在長方形的木桌上,我媽給我端來壹大碗酸菜瓜皮,又黑又無味。我看到碗裏的粥是涼的,就對媽媽說:“媽媽,我不吃涼粥。我喜歡熱粥。”媽媽這時會說:“妳把那個碗留給妳二姐,妳自己在鍋裏盛壹碗熱的。”。吃完飯,我和媽媽還有二姐去割稻子。三姐總是不聽媽媽的話,呆在家裏洗衣服做飯。大姐早早輟學在外打工。另壹方面,父親早就離開這個家了。對他來說,這個家只是他隨時回來的落腳點。當時我媽手裏拿著離婚協議書,又能怎麽樣呢?
牛車出村,經過百年大榕樹,看著茂密的樹葉和茂密的樹冠,媽媽總對我們說:“妳們什麽時候才能像那棵大榕樹壹樣,不怕風吹雨打?”我只是笑,不知道該說什麽。我二姐平時很怕她媽罵她,但她壹句話也沒說。到了石橋,四周都是蘆葦、蔓草、含羞草,真不知道它們叫什麽。媽媽看不出來。我覺得這些草真的很可憐。他們就像荒野中的孩子。他們沒有壹個溫暖的家。他們每天都要忍受烈日,沒有地方休息。石橋是他們停留和成長的地方。在這座石橋上,它們逆風以自己的姿態生長。他們憧憬著未來的日子,期待著深秋的晚雨和甘甜的雨露。這些不知名的草在深秋的大雨中被洗得幹幹凈凈,等待著來年春天的猛烈而迅速的生長。
眼前的小草引發了無數遐想。生活是如此真實,就在我們眼前,在石橋周圍生長的草叢中。那時候我坐在牛車上,所以我不是壹個孤獨的少年,我媽也不是壹個在田間為生活打拼的孤獨女人。
我坐在牛車上,看著媽媽的背影和牛車碾過的地方。壹個多小時後,牛車停在我們壹畝地的稻田路邊。
母親把我和二姐帶到田邊,指出這壹小塊米是我們的,要盡快割。萬壹下大雨,那就太糟糕了。媽媽還說,割稻子的時候要低頭,左手拿鐮刀,右手拿壹穗稻子,手腕壹轉,把稻子穗割下來,平放在壹個地方。母親戴上草帽,拿起鐮刀,去田裏割稻子。二姐把老水牛牽到雜草叢生的荒地上,用壹根長繩把牛繩從老牛的鼻孔裏系出來,然後找來壹根木棍,把木棍深深地插進地裏,把牛繩系在上面。我媽在割稻子的時候給我講了壹些爺爺奶奶的事。
母親說,爺爺是個踏實肯幹的耕耘者,沒什麽文化。家裏窮,奶奶卻義無反顧地嫁給了爺爺。在過去的十年裏,我的祖父母已經有了十個女兒和壹個兒子。家裏孩子多,吃不飽。收成不好的時候,媽媽還要帶著弟弟妹妹們去挖竹筍,在山梁上找樹皮吃。我媽說起吃樹皮的時候,只是用溫柔的語氣說的。可見我媽從小就是個能吃苦的孩子。我出生晚了。我的祖母在我出生的那年就已經去世了。我問我媽我奶奶長得好看嗎,為什麽我爺爺家沒有我奶奶的照片?媽媽說:“奶奶是個愛美的人。她臉上有壹顆美人痣。幾個孩子裏,九姑最像她。”我又問:“那九嬸不是很漂亮嗎?奶奶應該很漂亮,為什麽奶奶不拍照?”我母親被我的問題弄糊塗了。
我媽是我爺爺的老二,所以比壹般女孩子懂事,做家務還要照顧弟弟妹妹。春天播種的時候,清晨,雞叫還沒起,寒風凜冽,媽媽和爺爺拉著牛車去耕田。爺爺總喜歡在田埂上抽幾口煙,然後他媽繼續耕爺爺沒耕完的地。母親把拉犁鏵的繩子修剪好,套在老水牛身上,用樹枝抽打老水牛,水牛在田裏順著母親拉的方向並排犁了壹上午,然後犁好了即將播種的田地。從田埂上遠遠望去,我媽耕過的水田已經徹底翻耕了。肥沃的土壤上,有許多蒼白的水滴,太陽漸漸爬上來,照在稻田上,反射出壹連串不同顏色的光暈,很像雨後的彩虹。春天播種後,媽媽會像爺爺告訴我的那樣,去田裏給秧苗澆水施肥,直到秧苗抽穗。深秋,媽媽帶著姐姐們去割稻子。稻子割完了,我媽教我妹妹們把谷粒曬幹過篩,用簸箕和簸箕裝起來。在風或大電風扇的幫助下,生長不良和枯萎的小米被篩到地上,留下飽滿的小米。
每次聽媽媽講往事,我總是聚精會神地聽,生怕漏掉壹些重要的細節。不知不覺中,我們已經割了壹畝多的稻田。二姐割稻子的技術僅次於她媽。如果姐姐在這裏,我們會很放松的。我媽媽和我二姐割稻子。因為年紀小,割稻子不熟練。我媽只讓我把切好的米平放在推車上。媽媽看到稻穗割得差不多了,就讓我們吃午飯。說是午飯,其實就是稀飯和酸菜瓜皮。我們盤腿坐在稻草上。有時候我們會忘記帶筷子。我們會跑到溝裏找樹枝,掰下來做天然筷子。我喜歡媽媽在酸菜的皮裏放壹些自己腌制的小辣椒,這樣吃起來很好吃。但是我媽有胃病,不能吃辣椒,但是她給我們帶了壹小瓶大蒜。媽媽腌的蒜又脆又酸又好吃。我可以吃幾口大蒜粥。我喜歡拿壹個大蒜,用手慢慢地把它剝開。不滿意的時候,我會把手指放進嘴裏,用舌頭舔壹舔,才罷休。
午飯後,我搖搖晃晃地走過壹捆捆大米。雖然我很小,但是我有很大的力量。我壹次能拿三捆。媽媽心疼我,讓我壹次背兩捆。媽媽和二姐剪完剩下的,就拿起洗衣單,又快又省力。
母親擡頭看著西北方的天空,壹朵又壹朵的雲在我們上空肆意玩耍。稻田裏不時傳來鐮刀割稻的“嗤嗤”聲。當風吹來的時候,它是如此涼爽!媽媽說,要下雨了。我媽讓我和二姐趕緊把割下的壹捆捆稻穗搬走。稻田附近有個趕羊回家的大叔。我像羊壹樣咩咩叫了幾聲,二姐忍不住笑了。
烏雲層層疊疊。稻田上空不知何時飛過許多蜻蜓。我想真的要下雨了。盡管烏雲密布,稻穗仍在風的召喚中自由飛翔。我媽的鐮刀越轉越快,我幾乎動不了。二姐挑起籮筐,壹捆捆稻穗被她笨拙的雙手收進筐裏。壹車又壹車的大米從路邊的稻田邊經過,越來越多的羊正在趕回家。我仍然能從遠處看到廚房升起的縷縷炊煙。這頓晚餐太早了!不知道三姐今晚在家做什麽吃的。壹陣香噴噴的稻子仿佛迎面吹來,媽媽放下鐮刀,二姐摘稻穗。就在那壹刻,什麽時候會快?秋雨不弱於夏雨。壹陣雷聲過後,雨傾盆而下,夠大的,比我媽深夜流下的眼淚還大。我放下手裏的稻穗,輕輕搖了搖,壹串串雨珠滾到田裏,和地上的水形成壹朵鮮艷的雨花。也許妳從未經歷過大雨滂沱的日子,也沒見過壯觀的雨點打在稻田上,但妳可以想象雨水打在身上、臉上、手心的痛苦。雨落在大地上,打在世間萬物上,從輕輕的敲打到重重的敲打。睫毛上有雨水,眼睛睜不開。我揉了揉滿是雨水的眼睛,草帽抵擋不住秋雨的勇氣。我媽透明塑料做的雨衣這時也濕透了,我媽和我二姐的衣服都被秋雨淋濕了。我不小心在田埂上滑了壹跤,掉進了另壹塊還沒割稻穗的地裏。媽媽還沒反應過來,二姐就喊道:“亞倫,妳去哪兒了?幫二姐搬米!”媽媽回到了我身邊。我當時沒有哭,但是壹下子站不起來。這時候我真的是落湯雞了,衣服上都是泥和小米。媽媽什麽也沒說,問我有沒有碰過什麽東西。雨越下越大,但幸運的是水稻已經收割了。
雲層越來越密。深秋的雨雖然沒有夏天來得快,來得猛烈,但也壹點不溫柔。雨珠讓我看不清遠處的路,甚至滑倒。雨水從不同的方向向我們襲來,不壹會兒,天空中電閃雷鳴,伴隨著讓人猝不及防的雷聲。我又揉了揉眼睛,下意識地擡起頭。二姐帶著老水牛從東北的田埂上來了,順著牛角流下來的雨水夾雜著稻田裏的雨水。這似曾相識的大雨流進我單薄的身體。在我的視野裏,媽媽對打在她身上的巨大雨滴毫不在意。她拿起壹塊大布蓋在牛車上的大米上,用繩子綁好。我站在水田裏,看著秋雨傾盆而下,路上的牛車越來越多。我加快腳步,拎起最後壹捆米,朝牛車方向走去。雨越下越大,地裏的水越來越多。田埂上鍋籮筐飄到稻田裏,我媽叫我趕緊把鍋拿到牛車上。
"估計在這樣的大雨中,大米會被沖走."母親焦急地說。
稻穗,在秋雨中,壹顆壹顆落下,跟著流水出了水田,進了溝裏,有的被蟹鉗送回洞裏,作為冬季的食物;壹些留在溝的更遠處;有的在路過的地方生根生長,第二年春天就長滿了稻穗。
很快,我媽收拾好東西,我和二姐跟在牛車後面。我手裏拿著幾個空水瓶,二姐提著壹個洗衣單,我媽和老水牛在前面帶路。路上全是水,我的小腳又變白了。
深秋的稻田被壹片成熟的景象包圍著。玉米和花生也成熟了。稻田上空下起了雨,這個時候的雨真的不該來。大雨來的時候村裏的人都在搶著收田裏的米,等著去大隊交糧,剩下的留給自己吃。
割完稻穗後,再把谷粒曬幹,曬幹後,母親再用簸箕把谷粒篩壹遍,平的會撿起來餵雞,做成米糠餵豬。每次發糧食,我媽都會連續幾天小聲說家裏田不多,收成不好。大隊(原村委會)按每戶人口發糧。每次交完糧,家裏就剩不下多少米了。看著滿車的大米交給大隊,我媽也沒辦法。我不明白為什麽我們要把辛苦的成果交給大隊。我媽只是告訴我,那塊地不是我們自己的。
直到我上三年級,由於政策的改變,我們再也不用去大隊交糧了,我們也被分到了田裏。
“秋天來了,它帶著果實敲打著大地……”許多年以後,我讀到了詩人王家新許多年以前寫的壹首詩——它總是讓我想起秋收的喜悅。整個秋收時節,稻田裏的稻子越來越金黃,個頭越來越低。我媽割稻子篩谷子的聲音是掩蓋不住的。這個時候,我會坐在媽媽不遠處,幫她把篩好的小米搬出來,倒進天井裏曬。過壹會兒我會把二姐從園子裏摘的菜和白蘿蔔整理出來。我會把泥去掉,整理出來,然後洗幹凈拿到天井裏晾幹,腌制在壇子裏。明年我在地下地裏幹農活的時候,可以把它們當飯吃。
風中的香米,交織著我青春的回憶。壹年又壹年過去了,媽媽來到城市,開始打零工。我壹直希望媽媽能回到農村。即使農村的日子再苦再累,她也不會靠自己種的米餓死。媽媽說:“等妳畢業有了穩定的工作,我就回農村。”我媽媽不知道。我只是不想讓她壹個人上學,不想讓她為我掙錢。雖然我掙的錢不多,但是我真的不忍心看著我媽每天起早貪黑的工作。我寧願自己少花錢,也不願意讓我媽再這麽累。我媽問我,如果她不顧我和我姐的反對改嫁了,就不會生她爸的氣了。我不知道該對我媽媽說什麽。我能做的,就是寫下母親這些年的辛酸經歷。我希望有壹天我能支持我的母親。我希望在未來,我會賺錢養家。我媽不用壹個人趕著做早飯去上班,每天都很晚回來做飯洗衣服。
秋天來了,又是壹年中收獲的季節,這將是我大學生活的最後壹個秋天。希望在臨近秋天的時候,媽媽可以帶著孫子在村口的大榕樹下,講壹講雨中割稻的經歷。
我媽半輩子都在這片水田裏度過,她用割稻子的雙手養活了我們四個兄弟姐妹。我永遠忘不了姐姐外出打工時,媽媽在門前望著遠方的那壹幕;我忘不了媽媽在雨中看著我和二姐在水田裏挑稻子的那壹幕...
我不止壹次寫過農村的稻田。我懷念和母親壹起逝去的歲月。記憶中的十二年,壹直激勵著我前進。我媽在她耳邊反復說:“人啊,不要怕,只要有勇氣,妳就會看到希望。”永遠和我在壹起。
這大雨,這香米,從過去到現在,人都在這回歸中成長,從香米中,從雨聲中。我不禁想起了往事,想起了母親,想起了那些年雨中割稻子的情景。
回首往事,身邊會飄來壹股香米的味道,無論我在哪裏,都能隱約聞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