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娘家,有壹個久閉著的小櫃子,裏面有保存我童年的小玩意。出嫁後,我就將它上鎖擱置了。不是遺忘,但也沒有多想念。
這次回家,心血來潮想要整理櫃子。母親很是高興,恨不得我能給她騰出哪怕僅是壹點點的儲物空間。因為在她看來,櫃子裏的都是些廢品。
確實是些不值錢的尋常物品,卻讓我舍不得丟棄,壹路保存著。
打開櫃子,看它們依然還在各自位置,靜默無聲。這種無言的樸素,此刻看來竟美好無比。原來,它們壹直在我心底某壹處,等著某個時刻與我相逢。壹同襲來的,還有遙遠的記憶,內心頃刻盈滿感動。 輕彈舊物塵埃,仿佛又回到從前時光。
壹個已然生銹的小鐵盒裏,幾個並不精美的發夾,幾條早已沒用的發圈……眼前又出現那個對鏡梳妝的小女孩。記憶裏,母親是不讓我留長發的,原因是不好打理。但是女孩兒愛美,即便是齊耳的短發,也要紮起幾束。這發圈,大概是向母親堅持後的戰利品。可想而知,於小小的我來說,這是多麽難得。 而今如願青絲掛瀑,倒是回不去童年那點純真。
最顯眼的位置,壹摞早已發黃的信件。我與小學時的同桌好友,畢業後分隔兩地,沒有手機的那些年歲裏,書信慰籍了彼此的掛念。信件並非完好保存,也有壹些缺角了,褶皺了,卻更顯得彌足珍貴。 它是壹份真情的見證,壹份青春時純潔美好的友誼,每每憶起,時時溫暖心田。
翻開旁邊的日記本,生疏的字體映入眼簾。夾在本子裏的花瓣與葉子,早已幹枯,卻依然看得清脈絡肌裏。可以肯定的是,它的芳香曾與我同在,就在那個懵懵懂懂的年紀! 壹篇篇有感而發的心情日記,訴說著情竇初開的花雨季,和少女無言的秘密。那不正是時光的印跡麽?
四下很靜,我翻讀日記,回味往昔,時間仿佛在這壹刻慢了下來,靜止了歲月的安詳與沈穩。 壹幕幕往事像失散的鳥群從四面八方趕來,在我面前輕舞翅膀,趣味非常。
這大概便是舊物的魅力,透過它,仿佛看到自己已逝的青春年華;有了它,我的從前變得可以觸摸,實實在在。它們參與了我的過去,我的過去因它們而變得真實。
我也從來念舊,總覺得舊人舊事,舊物舊情,有著滄桑的美,有著迷人的意境。時光匆匆,光陰流轉,老舊的物品因此多了另壹種味道。
每件物品都能勾起壹大片記憶,或許它並不貴重,甚至殘破不堪,卻因記憶的潤色變得不再普通。 它無疑是有生命力的,有故人的臉。故人或許不在,卻以舊物的形式存在,延續著人與人之間的 情感 。行走在似水流年裏,我們總要抓住些什麽,彌補本來輕易就殘缺的人生。
與其說我在整理東西,倒不如說在緬懷溫馨。而這溫馨,竟有賴於這些被母親當作廢品的舊物。
然而,我終究沒有如了母親的願將東西丟棄,而是將它們妥帖安放好。從前丟不了,現在更是棄不去。 難以想象,如果我狠心扔了它們,我該拿什麽見證我壹去不復返的過往?日後,又該拿什麽來承載我的回憶?
委實舍不得呀!每壹件物品都有壹段專屬的故事,濃縮了各種情懷,不論美好或傷悲,深深淺淺都在裏面。雖然沒了用處,卻是我們生命的容器,裝滿了平凡的光陰,儲藏了生活的點滴。我必定將它們妥帖珍藏。
不舍舊物,難忘往昔。舊物是時光的鑰匙,哪怕已經銹跡斑斑,塵埃滿布,但它依然是時光最忠誠的守護者,等著某壹天,給予我們無言的感動。
李宗盛有句話這樣說:留下東西不是壹個去蕪存菁的過程,所留對象蘊含的記憶當然也不會全然盡是美好。多少年以後,審視摩挲舊物對我來說,往往意味著自己與人生某些部分的和解與釋然。
作者簡介,邱寶瑜。幾筆光陰細碎,記錄生活點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