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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色分享

文|李海鵬

Ilan Potokso-三個家庭

世界上最後的15說滿語的人都老了,住在齊齊哈爾市遠郊的壹個村子裏,以種玉米和奶牛為生。早些年叫伊蘭波托克索,現在叫三家子。

村外沒有山川阻隔,村民的生活卻與世隔絕,孤獨寂寞。通過只能收到的三個電視頻道,老人們可以收看《康熙大帝》、《雍正王朝》等清宮劇。這使得他們對大清帝國往事的理解,與平時拿著電視機消磨晚上時光的漢人無異:都是早年的傳說,是福晉皇帝可以娛樂的,與我們自己的家族無關。他們對努爾哈赤汗這個我國歷史上最神聖的人物和“老汪涵”評價不高。有些直爽的老男人甚至搖搖頭,撇撇嘴。他們非常崇拜毛澤東。

三家子屯自318建村以來,就是壹個與時代疏離的村莊。早先,它的異化是典型的。屯中的滿族家庭都在八旗軍列中。他們在火器時代學會騎射,每年去齊齊哈爾兩次視察。如今,異化帶有邊緣化的色彩,它的整個非農經濟就是兩家小店,兩家只有本地男人光顧的餐館和壹輛鄉村公共汽車。

50年前,中國已經在忙於“工業化”,三家子屯的人甚至對農耕技術知之甚少。陶青蘭的印象是:“農不精。”她今年62歲,是15滿語人中漢語說得比較好的壹個。在那之前,屯中的居民不習慣農業生活。如果他們想種黃米,他們就拿壹些種子,心不在焉地撒下去。他們還種植了壹些大豆和蕎麥,都收成不好。唯壹的高產量是他們每個人日常所需的黃煙,不用費太多人力。

1970年代山東漢人大量遷入時,屯中滿族開始面臨壹系列淺層次的困難,首先是農耕技術,其次是文化。“滿族人粗枝大葉,不諳世事,不把土地當回事。”陶青蘭評價說:“房前屋後,荒地裏,漢人抓住機會,占了壹點點。滿族人花錢,要吃喝,存不下錢。漢人節儉,把錢攢在嘴上,久而久之日子就好過了。”

屯中人,尤其是陶族人,喜歡打魚,不喜歡種地。捕魚是典型的滿族傳統生產方式。歷史上滿族放牧豬馬用於戰鬥,但從生計角度看,不是“半遊牧民族”,而是典型的漁獵民族,沒有逃脫早期民族的經濟形態。村裏的老人也記得“以前魚很大”,用魚叉可以叉很多30多斤重的鯉魚。陶氏家族尤其擅長這個。那時候魚不值錢,沒人買,我們只好“整天燉魚”

釣魚的習慣壹直延續到今天。夏天的早晨,還能看到壹些村民在村外的樹枝上抓魚,用小塑料袋裝著帶回來。上去壹問,大多姓陶。然而如今只剩下“幼魚”,托乎魯哈拉的後代壹臉不高興。

“托呼魯哈拉”是滿族姓氏“陶”的前身。三家子屯修建之初,有紀、孟、陶三個姓氏。姬姓的前身是“我琢磨不透的哈拉”,孟姓的前身是“莫勒吉勒哈拉”。在本屯的歷史上,除了清初的“當兵吃菜”之外,三大家族都有自己的傳統生計:紀牧牛馬,孟編筐,陶氏打魚。

這樣壹個植根於滿族傳統的村寨,如今已不多見,但這並不意味著它的漢化程度可以忽略。

妳甚至看不出它是滿族文化和生活方式的“保留地”。沒剩多少了。以滿語為母語的15老年人中,只有3人相對熟練,滿語水平還不如祖輩。

三家子屯小學是全國唯壹壹所滿族小學,齊齊哈爾市和富裕縣為此投入了壹百多萬元。壹塊滿文牌匾和幾幅用滿文書寫的書法作品,是全校唯壹的滿文。學校專門為“滿族傳統展”設立了教室,但我們費盡心思在全村收集器皿,卻只得到幾件:壹把漁叉,壹個漁筐,壹個紡車,壹小堆“嘎拉哈”——豬或羊的膝蓋骨,滿族姑娘的傳統玩具。

滿人所崇尚的陽剛之氣,總是指向從不畏懼動武的巴圖魯——壹個從蒙古語借來的“武士”。但現在,在這樣的現實生活中,壹個拳頭大的莽夫,只有無能的權力。陶青蘭說:“誰有錢誰就橫。”

集體記憶的遺忘

三家子屯最有價值的“文物”之壹,是道家記載的壹幅中堂圖。nave寫了壹本有廟的書,用滿文寫著“遠在長白山蘇吉利河寧古塔”。這段話證明了三家子屯中吉、孟、陶三個姓氏都曾是清初寧古塔副都督薩布蘇手下的水兵。據文獻記載,他們較早抗擊入侵的俄軍,駐紮在齊齊哈爾。

祖先的遷徙經歷是到三家子屯,就像奧德修斯的旅程是到希臘,形成了許多不可思議的傳說。76歲的團支部書記、村長孟憲連有些識字,但仍堅信其中壹個傳說。當我們笑著表示不相信的時候,他的眼睛睜得大大的,整個身體坐著,跳到炕上,以示震驚。

“祖先們都是騎著派克來到這裏的,”他用陳述自己親眼所見的語氣說道。"那時,還沒有發明輪船。"

其實這種傳說恰好是三家子屯為數不多的沒有被遺忘的滿族文化痕跡,只隱藏在少數老人的腦海裏。不管是顯性的還是隱性的,滿族的文化結構在這裏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索倫桿和影壁五十年前就消失了。吃狗肉仍然是禁忌,但有些人不在乎。

當村民熱衷於新房時,他們取消了西窗,這是滿族傳統民居中供奉祖先的地方。傳統的土房只有貧窮的老人居住。老人們早就發現,有些新房連“維基博訊”也就是門檻都不用了。

15滿語者60歲以上,遠離年輕人沸騰的新世界。但是他們不能孤立地保存記憶。年老使他們面臨新的威脅:遺忘。7月接連幾天,壹個又壹個老人坐在南方周末記者面前,心情無比苦惱:“妳年紀大了,不記得了。如果妳早來幾年,妳可能就沒事了。”

然而,遺忘很久以前就開始了。早在這些老人還年輕的時候,甚至還沒出生的時候,大清皇帝登基,滿語是壹個3億人口國家的官方語言的時候,就開始了。滿族的集體記憶幾百年來不斷流失。即使是村裏最老的滿族老太太,比如91歲的陶雲,其實也沒有過哪怕壹天真正的滿族生活。問她有沒有聽過薩滿歌,她的回答是:“滿族沒有歌。”

這位曾經的滿族姑娘,從來沒有機會聽那美妙的“家神調”,盡管她出生在“活化石”三家子屯:“我們在那座黑漆漆的樓裏,求上帝悄悄地把那段舊時光帶走,帶來新的壹年。”沒聽說過海清和顏,如何炫耀大清國的文武與道德威嚴:“海清和顏,花村狗不吵,且談軍訓與驕橫,幕府更豪邁。”

也許只有漢族人壹點都不會驚訝。這是我們耳熟能詳的歷史經驗:漢民族如莊子弱舌之長,無力反抗虎狼之態,卻有同化之力;那些入侵的民族總是占領國家很短的時間,但他們會永遠失去自我。

三家子屯的老人很少對滿語即將消失感到惋惜。他們中的大部分人都曾經過著坎坷的生活,形成了坎坷的思想。“滿清沒了,就沒了!”孟憲連握著農民式的真理。“這個世界上有什麽東西是必須要失去的?”

他“出生在日本鬼子進來的那壹年”。他小時候說滿語,從12歲開始餵豬。偽滿洲國時期,我讀了壹年零兩個月的書。“溥儀當皇帝,叫學日語。”15歲,日本鬼子走了。聽說蘇聯士兵要來了,然後* * *生產黨就來了。土改時村裏殺了兩個地主。他們是兄弟。我哥被槍擊,我哥被棍子打死。當時孟憲連還沒想好怎麽殺兩個人。“我並不為此感到難過。”現在我覺得,“我舍不得。”其實村裏只有幾十戶人家,都是“番”方言的親戚——在村裏,說漢語的叫“說”,說滿語的叫“番”。翻滿語的人越來越少,他越忘滿語。現在他的人生觀已經淪落到“知足常樂”了。

每年過年的時候,他都會給西窗旁的“老婆”點上壹炷香,祈禱感謝。然而,他已經忘了這個“老婆”是誰。

在三家子屯,這幅畫像中的女子是誰,已經被遺忘了很多代。滿族學者金啟聰在《梅園集》中記載了滿族人對“妻”的信仰,認為“妻”這個名稱本身就是“可笑”的。“妻”是薩滿,即薩滿教中的祭司,滿族古老的信仰,有通靈等各種神通,壹般由女性扮演。現在的滿族人在漢化的過程中普遍忘記了她的身份,往往以模棱兩可的方式稱呼她為“女祖”。

孟憲連的生活比較困難,兒子去年生了重病,很長時間沒有恢復。春節期間,他給妻子鞠了壹躬,但他只是說:“都壹年了,沒什麽。謝謝妳老太太的祝福。這壹年過得又順又好!”

自滿清。

滿語學者更喜歡用壹個略顯冗長的詞“滿語* * *同構”來指代通常所說的滿語,即滿語。

“真正的”滿族人,其實少之又少。如果以這個民族最初的核心成分,即“建州女真”為標準,今天的滿族人中就沒有壹個符合要求的。美國學者Oled並不認為滿族是壹個基於血統的民族:“從滿族這個名字建立的那壹天起,它就是壹個高度政治化的民族名稱。”

滿人如此之少,以至於在他們戰勝明軍的薩爾滸戰爭之後,親明的蒙古人李格丹汗在信中仍然以這樣壹種諷刺的方式問候努爾哈赤:擁有四十萬人口的巴圖魯的主人成吉思汗,問英明的滿洲皇帝,這個擁有三萬人口的濱水之國,他是否安全?

從來沒有什麽東西像人口壹樣被滿族貴族視為珍寶。曾經擔任過明朝統帥的高度漢化君主努爾哈赤,曾多次向將軍們陳述自己的戰略:戰爭的首要目的不是攻城奪財,而是奪取人口。他的兒子皇太極以更政治化的方式達到了擴大族群的目的。1635年,皇太極廢沈竹姓,改稱“滿洲”。從此,生活在中國東北地區的建州女真、海西女真、野人女真、蒙古、朝鮮、漢族、呼爾哈、索倫等民族的人口被納入同壹姓氏之下,從此形成了滿語。

建州女真人作為世系中最“純正”的部分,被稱為“佛滿洲”,其他則被稱為“車易滿洲”。

三家子屯的紀、孟、陶三姓都是滿族的發源地長白山,饒也是,只有紀屬於“佛滿洲”。

在滿清學者看來,在滿清迅速擴張的過程中,其漢化、知識化的領導人也註意到了未來的壹個陰影。鮑明在《滿人的文化模式——滿人的社會組織與觀念體系研究》壹書中寫道:皇太極想奪取全國政權,但他不想入關,因為他想避免遼金元入關後,他的人民漢化的後果。然而,家族的私欲最終超越了這壹切。1639年7月,皇太極在給崇禎皇帝的壹封信中,終於提出了壹個中國歷史上每壹次出事,總會被搶回的問題:“自古以來,天下非壹姓所有,天命循環。多少帝王將相?”

五年後,順治登上龍亭。壹個現實的問題開始擺在滿族貴族面前。此時滿清人口仍只有30萬,如此微小的力量顯然無法控制中國。在“擴族必亡國,不擴族必亡國”的困境中,皇族制定了利益最大化且註定失敗的策略:在兩種威脅之間走鋼絲,依靠即興的靈活來維持危險的平衡。

這可以解釋為什麽清政府的政策總是自相矛盾。在清朝,投降、被俘和叛逃的人,無論哪個民族,都被滿族貴族編入八旗魯牛。後來各旗又劃分為滿-蒙-函谷山,使八旗成為二十四孤山,並設立內務府,導致滿人如滾雪球般擴大,到清朝中期已達600萬人。另壹方面,滿漢通婚是禁止的。對於東北,政府突然設立柳條邊關,禁止漢人遷入(記者註:在遼寧、內蒙古修建的壕溝,沿途種植柳樹,稱為“柳條邊關”),又突然解禁,充實邊關。清朝皇室不僅用武力強迫漢人打扮成滿人,還繼承了漢人地主的文官制度。他不僅自詡為儒家正統的繼承人,還屢推文獄,徹底摧毀了歷代文人敢言敢諫的傳統。

這樣壹來,漢文化和滿族文化的生命力都消失了,保留下來的是最適合持久強權統治的部分。到了清朝末年,在西方的堅炮下,曾經勇猛無比的滿清武官,幾乎成了怕死鬼的代名詞。如孟森《清史講義》說:“滿清貴族無壹成。”漢族名臣雖奮力擁戴,卻難免被後人譏諷為奴性十足。

即使在清朝最強盛的時代,“宗族”和“國家”兩大危險也在逼近。甘家統治時期,北京很多滿族人不會說滿語。乾隆四十年後,滿族官員郭聽不懂皇帝的滿語。更讓皇帝震驚的是,他是盛京人。盛京將軍林寧也不擅長滿語。寫報告說當地沒有蝗蟲,所有的奏折都是中文的,甘龍聲討,但改變不了滿清正在衰落的現實。另壹方面,以宗教名義聚集的農民,如安百裏教派,不時發生起義,“華夷之辨”壹直是任何反對勢力的道德基礎。

到1840,如何保護滿族文化不被漢族文化吞噬,已經不是壹個值得關註的問題——中國的未來是未知的。滿語很快就從官方文件中消失了,因為後來上臺的慈禧太後自己也不懂滿語。

在此期間,越來越多的三家子屯八旗士兵被調離戰鬥崗位。據屯忠唐家家譜記載,有1858年隨僧沁在金谷地區阻擊英法聯軍的將士,有1894年中日甲午戰爭中保衛奉天的將士。然而,鮮血只是恥辱,再也沒有人能捍衛這個沙堡般的帝國了。

1911年,武昌招募人數徹底終結了268年來滿族貴族的未解難題。

但是,滿清已經悄悄地改變了中國文化,而且很可能是永久性的。東北方言和北京話中有如此多的滿語音,以至於以它們為基礎的普通話被壹些語言學家稱為“滿語”。比如普通話中的現代詞,如“邋遢”、“邋遢”等,就經常借用滿語。這種語言在思維上是如此笨拙,卻又是如此靈活,如此深入人心,以至於寫出這種“滿漢”的滿族作家比南方的漢族作家更容易成功。同樣,曹雪芹作為出身於漢軍的內務部旗手,被漢族和滿族都認為是自己宗族的壹員,而且三百年來,各自都認為是自吹自擂。

武昌起義時,新軍全城搜捕說北京話的人,至少有1500人因說北京話被殺。

這是漫長仇恨史的又壹個循環。壹些著名的革命者對滿族人恨之入骨。滿族人迎來了艱難的歲月。八旗是職業軍事組織。滿族人家裏壹直都是幾副盔甲——幾個兵——吃幾個口糧。清帝退位後,他們衣食無著。在三家子屯,齊齊哈爾壹個姓姬的寡婦和壹個姓賀的寡婦進京上訪。她回家時壹分錢也沒帶回來。然後軍閥興起,又是“幾帝幾王”。

任務不會繼續。

當北京的滿族人在漫長的歷史中轉身,憑借京畿壹代又壹代的優秀生活中積累的藝術基因,開始在戲劇、繪畫、書法等方面展現出驚人的才華時,三家子屯的滿族人開始笨拙地學習農耕。

三家子屯作為滿族文化的最後壹個遺址,因為始建於1689,所以很有戲劇感。當時的壹個滿族水手托呼魯哈拉,除了自己的族譜之外,從來沒有任何檔案記載。洪阿裏和他的夥伴們選擇並建造了三家子屯。恰好是這壹年,英國發生了光榮革命,通過了民權法案,彼得壹世執掌國家,俄國開始了洋務改革,世界歷史轉向了波瀾壯闊的新時代。洪阿裏的小團隊,在歷史潮流中逆流漂流,作為壹個即將失去特色的民族的受托人,走到了壹個與世隔絕的地方。

三家子屯有據可查的壹切,都是從洪阿裏開始的。他奉寧古塔副總司令薩布蘇之命,前往1683荒涼的嫩江邊,阻擊4000公裏外趕來的俄軍。6年後的1689年,清軍取得飛天夜叉城之戰的勝利,中俄以滿文、俄文、拉丁文簽訂《尼布楚條約》,但沒有中文版本時,他和兩個同伴作為水師營的士兵,被允許在布奎(即後來的齊齊哈爾)百裏範圍內選擇壹處水草豐美的住所作為營地。

他們充分利用規則,選擇了今天三家子屯的位置,離布奎祖95裏。這個距離在交通不便的年代已經足夠遠了。所以在接下來的300年裏,三家子屯始終是壹個偏僻的地方,足以像冰箱壹樣保存壹個滿族文化的樣本。

現在,史開始覺得他祖先的奇怪使命已經傳到了他身上。三家子屯的滿族小學為孩子開設了簡單的滿語課程,不列入考試科目。學校裏有兩個滿族老師,都是沒有正式編制的代課老師,石就是其中之壹。他是村裏唯壹對滿語感興趣的中年人。幾年來,他為村裏的老人錄制了10盤磁帶,從《山紅》到《粘麅子撈魚》,與滿語、漢語壹壹對應。

他希望所有的孩子都學習滿語,或者至少“用滿語交談”。至於長遠目標,他違背語言生存規律,希望“滿語能延續下去”,雖然長期考察屯忠的滿族學者告訴他這是不可能的。

已故滿族學者金啟聰在公元1980年發現了“滿族活化石”三家子屯。二十多年來,世界各地的滿族學者紛紛到屯中考察。作為壹門鮮為人知的學問,飽學之士的研究者並不多,這樣的訪問既不頻繁,也不引起公眾的關註,但學術結論早已得到證實:況且,世界上並沒有活著的滿語。

陶雲卿,15滿族老人之壹,是石的叔叔。他不僅支持史,而且認為他是異想天開。“滿語從我們社會開始就不行了。舊中國的長輩翻過來,還是想撿。我拿不回來了。這些現在還活著的老人會有多少?我的翻譯水平最多是我爺爺的壹半。”陶雲卿道:“現在教孩子滿語也可以。但是會持續三四年。如果我把調動的事全忘了,我就有幾個零零碎碎的東西——飯碗和筷子!”

對於是否願意讓孩子學習滿語的問題,屯中家長的普遍反應是“為什麽不願意?”“我們滿族人學滿語方言不好嗎?”但是,也有人不贊成。“那東西都扔了,學習還有什麽用?”也影響考試成績。"

反正今天早上滿語課還是照常上。史先教孩子讀切分音,接近英語的連讀,然後教四個字:二、十、壹碼、其他。石每念壹遍,就大叫壹聲:卓!祝安!華!瓜!

在三家子屯,比漢化更明顯發生的是1960年代標準的全球化,村民越來越依賴電和柴油,他們都成了除草劑的堅定支持者。在這個村子裏,壹個滿語老師受到的關註並不比壹個透明人多。作為壹個因家境貧寒而上不了大學的中年人,他連如何成為壹名公辦教師的問題都解決不了。

史只能把希望和懷抱寄托在國民性上。他能說出來的快樂,只是寫滿文時,手腕感受到曲線的流暢,“像寫壹手好書法,有壹種美感。”這種表白,在粗野的農村生活中,顯然很難找到知音。他壹本正經,語重心長,給人的感覺是在垂死的文字中尋找安慰,在孤獨中尋找溫暖。

收費道路

滿清背後有壹個被遺忘的世界。關於冰雪,滿語有60多個字,幾乎每種形式的冰雪都有自己的名字。關於水的詞更多,達到130多個,從“秋水減少”、“流水響”到“魚遊造成的水紋”,甚至還有單獨的詞與之對應。滿族先民以其笨拙細膩的觀察世界的方式將野豬分為11種,其中方牙野豬壹年命名壹次,尖牙野豬三年命名壹次。由於鹿角的形態變化較多,各類鹿被歸為29個不同的名詞。

“滿語是壹種簡單的語言,”滿族研究專家範姜說。"它具有明顯的直觀特征,但缺乏思維的抽象和概括."

公元16世紀最後壹年,額爾德尼和岡蓋奉努爾哈赤之命創制了滿文,並借用蒙古文聲母創制了壹個完整的滿文,即“老滿文”。滿語沒有標點不方便使用,於是下令大海對其進行改造,創造了帶標點的滿語,稱為“新滿語”。大海從此被滿族人尊為聖人。可惜這種寫法的壽命只有300多年。

對於滿族,鄉村滿族教師石認為他“非常好學”。滿語和俄語壹樣,都是純拼音,所以從壹個只會說英語的文盲來說,讀寫並不難。79歲的孟證實了這壹點。

孟是《三字經》中除史以外唯壹喜歡閱讀全文的人。他在屯中老壹輩中見多識廣,認為滿語是“民族的驕傲”。過去,他會說滿語,但不識字。從兩年前開始,他開始學習壹位韓國滿族教授寄給他的《清啟蒙》四卷本。但是他感到孤獨。他想讓兒子學,兒子推脫說,等他老了,看書會頭疼。他想讓孫子再學壹次,結果“更沒用了”。孫子扔下書跑了。

如今,滿語作為壹種即將退役的語言,仍然存在於幾十萬份滿文檔案中,記錄著清朝歷史上的許多細節。對於滿族學者來說,這種語言至少給了他們壹個了解滿族人的符號系統,就像哲學家卡希爾說的“文字帶來意義建構”。通過滿語,學者可以了解滿族人是如何認識世界的。

黑龍江大學滿族研究中心主任趙阿平對滿族社會何時消亡給出了“十年左右”的時限。

三家子屯真正還在日常生活中以滿語為首選語言的老人只有三位,而且都年過八旬。他們死的時候,就是滿清退出歷史舞臺的日子。此後,滿語將只是少數學者掌握的學術語言,不用於日常交流。

在三家子屯,生活仍然像東北普通的漢族村莊壹樣延續。早上4: 30到7: 00,吵得不得了,奶牛憂郁地咩咩叫,大雁像壹群將軍壹樣走過馬路,母雞總是貪得無厭,慌慌張張地大吵大鬧。六點半,陽光明媚,村子裏靜悄悄的。墨綠色的玉米低低的搖曳著,在風中低低的搖曳著,像夢壹樣無聊,沒完沒了。所以村子裏壹整天都沒有人。直到晚上九點半,全村人都睡在炕上。這就是壹個不斷遺忘的地方所擁有的:現在。

現在,在壹個陽光明媚的七月下午,村裏的年輕人正在嫩江的支流上釣魚。滿人後,人們時而拉網,時而收網,忙著走壹箭之地,但只有壹些竹竿似的小魚牢牢地釘在他們的漁網上。鯉魚,鯰魚,黑魚,嘎亞子,他們在哪裏?現在,那些我們祖先傳說中的大魚都到哪裏去了?派克在哪裏?

狗魚,巨大的“Gouren Nimago”,祖先的船,正如孟憲連所說:“再也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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