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傳統文化與現代化的時代性
本文認為，傳統文化與現代化之間沒有時序關系，而是文化與時態融合的兩個方面。傳統文化與現代化的關系不能用實體論和整體論的觀點來討論。基於此，本文分析了傳統文化與現代化關系的幾個方面，並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關鍵詞:傳統文化，現代化，實體，* * *時態，整體。
傳統文化與現代化的同步性
自17世紀德國法學家普勞多夫首次提出文化概念以來，學者們對文化的內涵和外延進行了多次爭論，形成了許多流派。本世紀中葉，美國文化學家克羅伯在總結前人的基礎上提出了壹個相對公認的文化定義:“文化是壹種結構，包括各種隱性或顯性的行為模式，通過符號系統獲得或傳遞；文化的核心信息來自歷史傳統；文化有明確的內部結構或層次，有自己的規律。”“1”這樣看來，文化是人類的生存活動，是前人生存活動的結果。正如蘭德曼所說:“雖然文化只起源於人類，而且為了保存文化的生命力，人們以文化為承擔者，以文化充實自己。但文化不是依附於人的，而是獨立存在於人之外的。事實上，文化可以脫離承辦者，可以從壹個承辦者轉化到另壹個承辦者。在某種程度上，文化與我們是分離的，就像大自然賦予的世界與我們是分離的壹樣。我們無法逃避站在我們創造的文化世界裏，就像我們站在自然世界裏壹樣。”[2]個體壹旦出生，就已經陷入了某種文化環境，這是他沒有選擇的。每個人都在文化中生活和活動，參與文化的創造。“文化創造有著比我們迄今為止所相信的更廣更深的內涵。人類生活的基礎不是自然的安排，而是文化形成的形式和習慣。”人和動物不壹樣。“支配動物行為的本能是動物物種的自然特征。...人們的行為受他們所獲得的文化支配。”從表面上看，支配人的行為的事物是外在於人及其關系的，但實際上，它們必須轉化為知識、價值和意義才能內在地控制人的行為。前人和他人的生存活動對自己的影響是壹樣的。這樣，壹方面，文化是壹種持續的、不間斷的生存活動，另壹方面，正是這種當下的生存活動中所蘊含的知識、價值和意義，調節、規範、控制和影響著這些生存活動。
既然文化活動是人類的生存運動，而這種生存活動的基礎是“文化形成的形式和習慣”，那麽文化活動的第壹個方面就是體現“文化形成的形式和習慣”、傳達以往生存活動經驗教訓的傳統文化。這是人壹出生就處於的不可逾越的東西。“人們想要成為全面發展的人，只有生活在繼承了傳統的同類群體中。人的文化方面只能這樣發展。”“4”壹個人要想成長，“個人首先要吸收與他相關的文化傳統。個人必須首先爬到他的文化高度。”[5]這說明傳統文化不僅是前人生存活動的結果，而且是壹種知識、價值和意義，是前人生存活動智慧的結晶。根據德梅爾的觀點，人作為壹種有限的存在，處於傳統文化之中。無論他是否了解這種傳統文化，無論他是贊成還是反對，他都無法超越傳統文化。我們永遠只能在傳統文化中理解。無論我們是否意識到，傳統文化總是影響和形成我們，總是我們的壹部分。當然，它不會藏在遙遠的過去，但它存在於人類成長的每壹個階段，存在於當下的生存活動中，存在於這個當下生存活動的方方面面。傳統文化是我們思考的前提。當然，我們也有許多無法控制的偏見和思維定勢，但我們必須調整、糾正、消除和補充它們，並在此基礎上展開新的思維活動。這種新的思維活動及其成果立即構成了傳統文化的壹部分。思維轉化為行動，行動產生結果，所以我們也參與了傳統文化的創造。傳統文化就是這樣存在、發展和延續的。傳統文化是使社會各部分和社會發展各階段保持緊密聯系和統壹的東西，是社會發展的基因。它表現在物質技術、行為準則、精神意識等方面，集中表現在語言符號、思維方式、價值觀等方面。
這樣，文化由兩部分組成:作為文化活動的結果，這部分是傳統文化；作為傳統文化修正、補充、更新的另壹部分，就是現代化。作為文化整合的雙方，他們處於* * *的緊張狀態，生活在個人和社會現有活動的方方面面。換句話說，傳統文化與現代化的同構已經成為人類生存活動本身。
二
因此，我們要避免陷入傳統文化和現代化的“現代化”誤區:現代化只是作為壹個時間概念，壹個歷史時期，傳統文化之後的壹個時期，之前存在和發生的壹切都必須屬於傳統文化。對此，福柯曾指出，現代化不應僅僅被視為壹個介於前現代性和後現代主義之間的時代，而應被視為壹種態度，這種態度不是每個人都擁有的，也不局限於特定的時代。這是從個人對生存活動的態度來說的。著名後現代思想家霍易教授說得更哲學:“按照我的後現代觀點，稱福柯為後現代思想家，並不意味著他同時代的人和幸存者也是後現代主義者或者必須成為後現代主義者。歷史的中斷不是同時發生在每個人身上，也不是同時發生在每個地方。同壹個人，同壹學科或設定，在某些方面可以是傳統的，在某些方面可以是現代的，在另壹些方面可以是後現代的。”這種說法是有道理的，對理解傳統文化與現代化的關系有借鑒意義。雖然理解傳統文化與現代化的關系簡單方便，但勢必在兩者之間設置壹個僵硬的人為界限，從而導致壹系列的混亂和諸多問題。
人們之所以會把傳統文化與現代化的關系理解為壹種歷時性的時代關系，是因為他們對傳統文化與現代化有了實質性的認識。有兩種表現:壹種是試圖在前人留下的文字文獻中尋找傳統文化。這就把傳統文化看成壹堆死的、既定的、靜止的、封閉的東西，然後認為傳統文化可有可無，不浪費人力物力財力的東西最好丟棄。從這個角度來看，人們也認為古代書面文獻所表達的傳統文化比我們自己所了解的更清晰、更值得信賴。其實，且不說這種觀點只註重歷史的描述性而不涉及其解釋性質，只說它忽略了壹個最基本的事實:古代文字文獻中所描述的東西，有的只是理論上的，有的只是無法實現或本應實現的未實現的理想，有的是虛偽或言不由衷的粉飾，有的只是壹家之言或從某個立場服務於某個群體利益的傾向性觀念，...另壹種表現是，傳統文化被視為現代化的阻力和障礙，被視為問題的替罪羊或起因，被視為負面的東西，被視為社會的陰暗面，被視為現實中壹切不如意的事情。總之，現實中的所有問題都歸咎於傳統文化。比如胡適說，“學科學和恢復我們的舊文化是不可能同時進行的……”。如果過去的文化值得恢復，我們今天就不會處於這種境地。“在這種觀點的指導下，要進行現代化建設，就要徹底消滅傳統文化，比如五四時期的‘不破不立’、‘打倒孔家店’、‘消滅漢字’等口號，文革中的很多做法都是這樣。這種觀點過分誇大了傳統文化的力量，把傳統文化視為文化的全部，把傳統文化視為不可改變的東西，最終必然導致歷史虛無主義。而且，如果傳統文化真的是現代化的阻力，那就意味著過去和現在必然會發生絕對的質變，過去和現在不存在* * *同性。這真的存在嗎？如果我們承認過去和現在有些同性，堅持傳統文化是對現代化的阻力，那麽就說明古人和前人壹定是無能的，至少不如現代人。能不能找到充分的事實依據，證明所有古人和前人在各方面都不如所有現代人？認為傳統文化是現代化的阻力和障礙的觀點，其實是懦弱和懶惰的表現，是企圖把自己的責任和義務推卸在自己肩上的想法和做法。而且現實中，對傳統文化的褒貶往往並存。這說明，如何在歷史與現實、傳統文化與現代化之間劃分責任與榮譽，關系到歷史文化研究的科學性和嚴肅性。事實上，歷史和傳統文化既不負責，也不榮譽。只有各個年齡段的人才能承擔責任或者享受榮譽。這兩種表現都被忽略了。既然文化是人的生存活動以及其中所包含的知識、價值和意義，那麽它就只能是由不同的人或同壹個人在各方面的生存活動所聯結起來的關系網絡，而不可能是壹個實體。它是具體的，隨時代變化，因人而異。文化是這個關系網絡的規定和配置，裏面的壹切都要根據具體的場景、情境和涉及的人來決定。沒有最好的文化，甚至沒有好的文化。
傳統文化是壹種“文化活動的形式和習慣”，而不是壹種實體，所以只能在當下人們的生活活動中找到。這樣，“傳統文化是否有利於現代化”或者“傳統文化是現代化的障礙還是動力”之類的問題，就是大而不合理的偽問題，不科學的問題。真正的問題是，傳統文化的某壹部分是否、以何種方式、在何種程度上影響和制約著我們生存活動的特定方面？如何在特定的歷史條件下超越其局限性？
由於對傳統文化和現代化的實質性理解，人們往往試圖找到並建立壹個獨特的標準，以便明確地將所涉及的事物歸入傳統文化或現代化。比如，有人把洋務運動、孫悟空的改革、同治中興的壹系列舉措歸為現代化，也有人堅決反對。有人認為辛亥革命是壹次現代化的行動，但也有人指出，辛亥革命早期思想中存在的大漢族主義和種族報復，說明辛亥革命不能簡單地歸為現代化。在這些爭論的背後，都是在試圖尋找壹個獨特的標準，將所涉及的東西歸入傳統文化和現代化。事實上，這樣的標準，如果存在的話，也不是唯壹的。因為對傳統文化和現代化的提及，不同的人因為立場和視角的不同，有不同的定義。
這也意味著我們不能簡單地抽象地把傳統文化和現代化作為壹個整體來討論。如果是這樣，本質上我們會把傳統文化和現代化看成壹個邏輯上徹底、抽象、統壹的整體，從而認為每個民族只有壹種獨特的傳統文化，至少到目前為止是這樣的；現代化只有壹種模式。歐洲社會天然具有實現現代化的潛力。現代化首先發生在歐洲是歷史的必然。要實現現代化，就必須以歐洲社會為榜樣，在各個方面進行壹場脫胎換骨的“革命”。這種觀點實際上是把文化簡化為地理因素和社會因素。其實，以時代來理解傳統文化與現代化的關系，就是假設“時代”在地理、文化上是絕對相同的，或者在整體上是完全壹致的。這個假設顯然是站不住腳的。因為文化的發展是不平衡的，這包括文化各子系統的不平衡和文化發展中的個體、群體、區域、民族、國家的不平衡。這樣，就不能忽視文化發生、存在和發展的獨特性。同時忽略了對傳統文化和時代現代化的理解觀點。每個民族的傳統文化都是多姿多彩的，遠不是壹個邏輯統壹的整體。文化既然是人的存在本身，就不可能是抽象的，而是具體的。現代化作為文化的組成部分，不可能是抽象的。既然是具體的，不同國家不同人進行的不同活動的現代化就不會只有壹種模式，而且是豐富多彩的、獨特的。這樣，對傳統文化和現代化的討論就不能再用整體性的思維方式壹概而論，而應該在不同個體和群體所特有的不同生存活動中進行細致的研究。
可見，試圖對傳統文化進行重新整理和解釋，把它從障礙變成動力是錯誤的。近代所謂的“整理國故”運動和新儒家的“創造性轉化”就是典型的例子。傳統文化的合理化、邏輯化、常規化，實質上是傳統文化的對象化、主觀化。因為理性本身是近代西方產生的舶來品，不是西方以外的民族傳統文化所擁有的；雖然邏輯原則上是多元的，但實際上現代人用的只是亞裏士多德從西方繼承的形式邏輯，而中國古代的邏輯是辯證的——墨家邏輯。每個民族的文化發展都有其特殊性。研究壹兩個民族文化的發展，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找出所有民族文化都有的* * *規律。這樣整理解釋出來的東西，當然只能是壹種為特定人的生存活動的某些方面服務的意義。但需要指出的是，這固然可以發掘和拓展新的意義來源，但往往更容易掩蓋和損害過去活躍的生命運動和豐富的精神生活。後期主要攻擊的維特根斯坦對普遍性的渴望，要時刻警惕。
以上我們從理論上說明了堅持對傳統文化和現代化進行歷時性理解是錯誤的。事實上，如果我們堅持用這種觀點來分析問題，必然會在壹種二元對立中理解傳統文化與現代化的關系。這裏只談三種表現。
第壹個表現是肯定和否定的絕對化。這主要是針對傳統文化，但也不是沒有對現代化的批判。壹種對傳統文化的絕對肯定，往往主張萬物自古有之，只要這個用在西方，中國人的身體用在西方，就降為夏用。否定傳統文化的人往往認為它是糟粕，主張與傳統文化徹底決裂，全盤西化。事實上，對傳統文化和現代化做出正面或負面的理解都是錯誤的。傳統文化和現代化是相互依存的。傳統文化是人壹出生就不得不生活在其中並受其制約的東西。無論妳肯定它，把它捧上天，都不能從中得到任何額外的好處。無論妳否定它，貶低它，妳都無法完全擺脫它，但妳還是要受到它的制約。肯定或否定傳統文化不是現代化的邏輯前提或必要的第壹步。同樣，現代化是否被肯定，也與它存在於人們當前的活動中無關。魏源曾經說過:“把過去捧到現在，就是誣告現在；今天堅持法律就是誣告古代。妳不能把今天當成治愈，也不能從過去吸取教訓。”[8]當然，這並不是說傳統文化在現代化中可以被忽略，而是說傳統文化與現代化之間重要的不是通過肯定或否定來比較孰優孰劣，孰重孰輕，而是在人們當前的活動中去探究它們之間的關系。這種論述不是所謂的整體概括，而是具體的、局部的、深入細致的實際操作。實際操作中涉及的傳統文化和現代化，既不抽象，也不模糊。這樣，傳統文化好不好，現代化好不好，相對於具體的實際操作，就成了壹個可笑的問題，也是壹個無法回答的問題。這就像問壹個棋手“如何下世界上最好的棋？“沒有壹個聰明的棋手能在不了解具體棋局和對手情況的情況下回答這個問題。而且，既然傳統文化和現代化都是人類生存活動的組成部分，不可能只選擇壹個而放棄另壹個，也不可能選擇。
第二種表達是今日厚今日薄，是前壹種表達的轉化形式，無需再分析。
第三個表現，傳統文化是“源”，現代化是“流”。有了“流”，就再也不用擔心“源”了。從傳統文化和現代化的時態來看，這種“源”和“流”的觀點是不能成立的。
註射和釋放
“1”引自:莊春波，《文化哲學論綱》，管理自學雜誌1996期，第1期。
[2] [3]、[4]、[5][德]米希爾·蘭德曼著，彭富春譯，《哲學人類學》，工人出版社，1988，第260、277、268、278頁。
[6]霍易，福柯:現代還是後現代？》，j .阿拉克編，福柯之後，英文版，1988，第38頁。
[7]胡適，再論自信與反思(1934)。
[8]魏源，《焦墨下卦》。第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