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水①
聞壹多(1899-1946)，原名聞嘉華，湖北習水人，中國現代著名詩人、學者、民主鬥士。我小時候喜歡古典詩歌和藝術。1913考入清華大學，1922畢業後赴美學習繪畫和文學。1923出版詩集《紅燭》。65438-0925年回國，先後在北京藝術學院、武漢大學、青島大學、清華大學任教授。1928年出版第二本詩集《紅燭》。1946七月15被特務殺害，用自己的鮮血寫下了愛國主義的不朽詩篇。聞壹多的詩歌表現了他對帝國主義和反動軍閥的仇恨，表達了他對祖國和人民命運的深切關懷，充滿了強烈的愛國主義精神。在藝術上，聞壹多的詩歌想象獨特，結構有序，形式工整，音節和諧，具有很高的藝術成就。
①摘自《聞壹多詩選》第壹輯，人民文學出版社，1955版。
這是壹片絕望的死水，
微風壹點也吹不動。
為什麽妳沒有壹些垃圾，
把妳的剩菜倒掉。
也許銅會變綠成玉，
錫罐上繡了幾瓣桃花。
讓油膩織壹層羅綺，
為他塑造蒸雲。
讓死水發酵成壹溝青酒，
充滿了珍珠泡沫；
小珠子的笑聲變成了大珠子，
又被偷酒的花蚊咬了。
壹條絕望的死水之溝，
有點清楚了。
如果青蛙不能忍受孤獨，
又是死水。它在唱歌。
這是壹片絕望的死水，
這絕對不是美所在，
為什麽我們不把它留給醜陋去培養，
看看他創造了什麽世界。
靜水欣賞；
《死水》是新月派代表作家聞壹多先生最重要的作品。其筆法辛辣老練，晦澀曲折，立意新穎細膩，語言典雅豐富，意蘊悠長，歷來為人稱道。但對於其中所包含的思想感情，壹直存在爭議。有人認為死水表現了壹種對黑暗現實的厭惡、仇恨和失望，有人認為死水表達了壹種毀滅世界、創造新生活的願望，有人認為死水傳達了壹種對舊世界、舊事物的苦澀諷刺和無情詛咒，等等。
我想，在《死水》中，詩人的感情可以說是嚴峻冰冷夾雜著烈火般的熱情。對於前者，更容易理解，因為詩人對現實的象征——“壹溝絕望的死水”的態度就是這樣。對於後者，由於詩人的熱情隱藏在激烈的諷刺和巧妙的調侃中，很難被感知。聞壹多覺得很委屈，人家不理解他的心思。在給學生臧在科家人的信中，他說:“妳還口口聲聲說死水作者只擅長技巧。天啊，這哪裏來的委屈？”
“我只覺得我是壹座沒有噴發的火山。火傷害了我，但我仍然沒有能力(也就是技能)炸開禁錮我的外殼，放射出光和熱。只有幾個和我在壹起很久的朋友(像夢族)知道我有火，我在死水中感受我的火。”聞壹多心中有哪些委屈、痛苦和烈火？從以上兩段對話中，不難看出，“不公”在於人們誤以為死水之術勝於思想，誤解了作者的創作基礎和表現主題。心中的“痛”和心中的“火”，需要結合死水的內容具體分析。
“痛”和“火”互為因果，密切相關。痛苦是悲傷、憤怒、痛苦、失望和絕望的凝結。曠日持久的苦難和痛苦無疑會激起作者的滿腔怒火，而他心中的火和焦慮只會增加作者的掙紮和掙紮。《死水》在它的冷酷和嚴酷中，充滿了不可遏制的火。在我看來，《死水》中的“火”有兩層含義:壹是指詩人對現實的黑暗、醜惡、腐敗、罪惡的憤怒；二是指作者對光明、希望、奮鬥、重生的火熱熱情。為什麽說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全詩共五節，依次分為三個層次。第壹段是第壹層，第二至第四段是第二層，第五段是第三層。第壹、二節感情相通，遙相呼應，中間三節動靜結合，以反諷為主，構成了全詩的主體部分。第壹節“這是壹溝絕望的死水，/微風壹點也吹不動。”第五節“這是壹溝絕望的死水，/這絕對不是美。”兩次用“絕望”來定義“死水”，既表現了“死水”腐爛透頂、毫無生氣、毫無希望的現狀，又表達了詩人對惡的痛恨、憤慨和絕望。接下來的判決，斬釘截鐵，擲地有聲，如同法庭裁決，鎮木壹響，不容置疑，立即判處罪犯死刑。在此基礎上再加上“微風吹不到半點”“這不是美所在”，或誇張描述，或斷然否認，就像是雪上加霜，火上澆油，詛咒鞭笞，毫不留情，就是拍手叫好，讓人振奮。前兩個和後兩個“不如”是由點及面的高度概括。前者是“不如多扔點垃圾，把妳的剩菜扔了。”以惡制惡，以毒攻毒，充滿了死亡和絕望後的悲憤和激動。也可以看出，這個令人絕望的死水“絕對不是美所在”。它藏汙納垢，罪孽深重；它活著，也快死了。後者“還不如留給醜去培養/看看自己創造了什麽世界”，絕不是作者的心灰意冷和袖手旁觀，而是絕望的氣話。既然如此絕望的壹潭死水無法改造，無法拯救，而且已經爛到骨子裏，充滿邪惡，不如順其自然，任其滅亡。極端尖銳的語言巧妙地傳達了作者對黑暗現實和反動軍閥的刻骨仇恨。“看看他創造了什麽世界”的言外之意是，如果讓醜養成，只能是醜上加醜，惡上加惡。他只是讓這個世界變得煙霧彌漫和黑暗。面對這樣壹個令人羨慕的非黑即白、是非不分、缺乏正義、沒有希望的社會，妳能指望它創造壹個“什麽世界”嗎？
靜水欣賞；
全詩共分五節，可分為三個部分。
第壹部分(第壹節)表達了詩人對舊中國腐敗現實“壹潭死水”的憤慨。
詩的第壹句“這是壹潭絕望的死水”，寓意深刻:象征著當時軍閥混戰中腐敗黑暗的半封建半殖民地舊中國。當時舊中國封建傳統勢力根深蒂固，滲透到各個領域；帝國主義的侵略和資產階級的所謂文明，使壹些無恥的中國人產生了洋奴的思想；反動派相互勾結，殘酷地扼殺壹切進步的新思想和新事物。正是這壹切讓中國變成了“絕望的死水”。在這首詩中，“絕望”壹詞表達了詩人深深的失望。詩中第二句“微風吹不動壹點”，“微風”是“死水”的對比，可以比喻壹切新鮮的思想和力量。然而，這些新鮮的東西卻吸引不了“死水”的絲毫反應。微風吹來的地方沒有波浪，說明死水已經沈寂到了極點。這句話是對《死水》詩中“不如多扔垃圾，把妳的殘羹剩飯潑出去”第三、四句的進壹步描寫，描寫了詩人面對“死水”失望後的極度仇恨。既然現實如此黑暗絕望，不如讓它徹底腐爛發臭。也許是絕癥，治不好。它會腐爛得更快更徹底，舊的會徹底消亡，新的會越來越強大。這兩首詩也說明詩人的憤怒中充滿了對美好事物的殷切希望。
第二部分(第二、三、四節)，詩人對“死水”進行了詳細的描寫，生動地揭露了舊中國腐朽的社會狀況，表達了對舊中國的仇恨、憤怒和嘲笑的感情。
在這些詩中，詩人以豐富的想象力、形象化的比喻、生動的色彩描寫和諷刺的筆觸，逐漸而深刻地寫出了廢鐵和剩飯後死水的進壹步變化。而“破銅爛鐵”扔進死水裏，會產生綠色、紅色的鐵銹，如“綠寶石”、“桃花”。而且油膩的“剩菜”散落在水面上，陽光像閃爍的“羅七”；有的地方發黴長毛，就像“雲”壹樣；死水發酵後會變成“青酒”顏色的臭水，上面覆蓋著“珍珠般的泡沫”。就是在這樣的死水裏，成群的花蚊在亂飛，有時，還會加上嘈雜的蛙聲。這惡心的死水，又臟又臭，站不住腳！在這裏，詩人通過進壹步描寫死水，詳細描繪了舊中國黑暗的現實。在這部分內容中，詩人用了五彩斑斕的“綠寶石”、“桃花”、“洛奇”、“夏雲”、“珍珠”來形容汙濁骯臟的死水，就像給魔鬼穿上了壹件精致優雅的外衣。這是用假美對比真醜，詩人這樣寫，讓醜類更醜。以美寫醜，醜更醜。詩人以這種獨特的方式，更生動地展現了死水的腐臭本質，同時也使詩歌具有了強烈的諷刺意味。
第三部分(最後壹節)表達了詩人詛咒現實，迫切希望改變現實的強烈願望。
在這壹部分的前兩句，詩人以壹種非常直截了當的口吻，徹底否定了黑暗的中國社會。“這是壹潭絕望的死水，這絕對不是美所在。”。徹底否定之後的那句“讓醜收回土地，看他創造什麽世界”寫出了詩人絕望中的希望。醜培養出來的世界只能更醜，但是醜到極致，就有可能扭轉乾坤。因此，這最後兩句話既包含了詩人對舊中國的絕望，又包含了對新中國的期待和向往，包含了詩人改變現實的強烈願望。雖然對於詩人來說，這種期待在當時是非常模糊的。
全詩將軍閥統治下黑暗陳腐的舊中國比作“壹溝絕望的死水”，對其進行了強烈的鞭撻和詛咒，表現了詩人深沈的愛國熱情。
聞壹多是第壹個倡導和實踐新格律詩的詩人，這首詩也是他實踐新格律詩的典範。
聞壹多在《詩歌的格律》中主張“詩歌的力量不僅包括音樂之美(音節)、繪畫之美(文字)，還包括建築之美(小節的對稱和句子的整齊劃壹)”。這首詩完全符合他的上述想法。
首先，從音節的角度來看，詩歌具有音節的和諧美，這主要表現在詩歌的節奏上。這首詩的節奏非常工整，每行有四個停頓，比如:
這是/壹條溝/絕望/死水，微風/吹不起/壹點點/片刻。要不妳/多扔點/廢銅爛鐵，爽/撒妳/剩菜/剩飯。
這裏每四個停頓由三個“二字腳”和壹個“三字腳”組成。如此整齊的停頓使這首詩的音節非常和諧，就像壹首四拍的歌，並使它的節奏有壹種有節奏的音樂美。這首詩的音樂美還表現在節奏上。全詩除第壹句外，第二、第三、第四、第五句都是交替押韻的形式，每壹句的押韻都換壹次，使節奏整齊而不死板。這也使得新格律詩和舊格律詩在形式上有了明顯的區別。此外，這首詩的前兩段都用“這是壹條絕望的死水之溝”作為第壹句，不僅在意義上是壹種強調和呼應，在節奏上也有來回回的美。
其次，這首詩的建築美也是顯而易見的。所謂詩的建築美，就是詩行詩節的排列是均勻的。這首詩有* * *五節，每節四句九詞，使節對稱，句偶。每壹首詩都是方方正正、整齊劃壹，像壹座棱角分明、刻板高大的建築，具有建築美。
第三，這首詩還具有強烈的繪畫美。這主要表現在詩的美上。詩人在描寫死水時，特別註意選擇容易引起人們視覺聯想的詞語，以增強詩歌的繪畫美。如詩中有豐富生動的翠綠色、桃花紅色、珍珠白，還有羅綺、夏雲、青酒等描寫，使死水呈現出復雜的色彩，無疑大大增強了詩的繪畫美。詩人用美麗的色彩描繪死水的“表面”，當然只是為了有力地揭示其醜陋的“內部”。內外鮮明的對比，有很強的反諷效果，就像漫畫中的誇張，修辭中的反諷。
《死水》這首詩成功地將聞壹多自己的詩學主張付諸實踐，不愧為眾多詩人詩作中的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