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沒有純粹的東西,壹切都是矛盾的統壹體。甚至頹廢和進步也是壹對相互包容的概念,正如卡利內斯庫所說:“高度的技術發展與深刻的頹廢極其和諧。進步的事實並沒有被否認,但是越來越多的人帶著痛苦的失落感和疏離感經歷著進步的後果。還是那句話,進步就是頹廢,頹廢就是進步。”是進步和高度繁榮滋生了腐朽的審美。頹廢美學是因進步而生而不是相反。
卡利內斯庫說:“在壹個沒有頹廢的世界裏,生命如何有意識地實現它的意義?”如果沒有頹廢——沒有誘惑,人們怎麽能實踐自我否定的本質藝術呢?“其實是純粹的,完美的,而不是混雜的,頹廢的,這應該足以引起我們的警惕和恐懼!?只有這樣,也只有這樣,我們才能真正理解生命的意義和幸福的內在本質!
因此,我們必須理性客觀地看待頹廢美學,壹方面要看到它的消極價值,另壹方面也要看到它積極的審美色彩。
下面詳細說說頹廢派美學的積極價值和意義。
頹廢,作為壹種特定的文化和審美風格,包含著壹種內心對人類生命本質的認同和尊重!人的生命作為壹個原始的事實,有著絕對的價值和意義,任何源於生命的東西都值得我們尊重!然而,作為壹根思考的蘆葦,人的生命形式充滿了矛盾:輕信與不信,膽怯與魯莽,依賴與獨立,甚至死亡沖動與生命沖動,這些都是我們生命中固有的!就像帕斯卡說的,人是無窮小和無限之間的壹個永恒的中性,他的價值指針不指向任何壹個狹窄的盡頭!尼采甚至認為,否定、腐敗、頹廢的本能往往在黑暗中悄悄支配著我們,不離不棄!
從某種意義上說,頹廢美學是對人類真實處境的生動描述,道出了我們人類存在的本來事實:那就是人都有腐敗頹廢的本能和沖動!頹廢美學作為壹種審美觀念和文化風格,它鄙視絕對肯定的藝術,更贊成從否定的維度去面對人性和人生黑暗真實的壹面!頹廢美學作為壹種主觀文化,由於其消極的力量和排斥性,在某種意義上可以有效地拒絕來自外部專制世界的粗暴和傲慢,成為美好可能性的安全庇護所!
頹廢是為原始的內心體驗和刺激服務的,制造恐慌,也就是“總感覺障礙”。傳統文學創作中的真善美不足以震撼人心。《醜與惡之路》或許值得探究。波德萊爾用精細復雜的語言勾勒出肉體、蛆蟲和垃圾,以強烈的感官沖擊尋求自我意識的回應,向人們展示曾被忽視的“壹叢叢病態的花朵”,將頹廢的藝術推向“輝煌”。而且頹廢與藝術和社會環境完全矛盾,開辟了壹個全新的藝術概念。高蒂在《莫班小姐》中說:“這部小說的目的不是為了講述壹個離奇的愛情故事,也不是為了表現某個時代的社會風俗,而是為了表現壹種永恒的、無止境的對美的追求。”從作者創作的初衷出發,主人公不滿足於自己所擁有的壹切,拒絕道德和理性的束縛,追求理想的虛幻,實際上是朝著文藝純美方向的壹種努力,頹廢作為壹種純粹的審美觀念,追求藝術的感性享受,贊美古怪非凡的想象力和創造力,試圖創新語言表達,突破固有的審美教條, 尤其強調憂郁、痛苦、神秘等現代性和“瞬間性、偶然性、多變性”,極大地豐富了美學風格,從而使頹廢美學無疑屬於現代美學的意識形態範疇。
頹廢的作品充滿了危險的表象,把黑暗和壓抑帶到極致,制造幻境和極端瘋狂,獲得純粹的痛苦體驗。頹廢作為人類的壹種本質情緒,雖然以缺陷和痛苦的形式呈現,卻表達了回歸生活的真實狀態。在頹廢的作品中,作者會不自覺地將自己與社會環境之間的陌生感投射到作品中,以表達自己內心的陌生與不和諧。這也意味著個體基於自身深深的不安和脆弱,能夠達成自我認知,面對理性現代化帶來的精神異化和非人化的現實,面對作為手段的生命的差異。痛苦作為幻想的創造,承載著頹廢者的審美責任感。無論是愉悅還是痛苦,對事物本身的娛樂體驗都不是目的,根本目的是借助事物體驗生命意識的凈化和被動狀態,從而給讀者壹種生命的崇高感。
頹廢不僅具有感性的藝術之美和崇高的生活之美,而且以自身的實踐詮釋了現代性的豐富內涵,開辟了象征主義、現代主義和後現代主義,對現代性作出了源頭性的貢獻。另外,頹廢派美學對唯美主義的堅持,既是對藝術自主性的尊重,也能極大地提升我們對生活美學的理解。
頹廢應該是西方傳統文化向現代文化轉變的分水嶺。這不僅是因為它產生的時間最早,也是因為它的文化內涵不同於傳統文化。無論其哲學觀、社會觀、道德觀、審美觀,都與西方傳統文化格格不入。而且,它對後來的現代主義文學藝術的影響是多方面的,尤其是在意識形態方面。比如象征主義、精神分析、意識、荒誕、黑色幽默,都傾向於以醜為美,以惡為美,以快感為美。甚至在後現代主義中也可以看到。作為壹個獨立的藝術學校,頹廢已經成為過去。但從上面提到的頹廢產生的主客觀原因來看,只要有適合它的土壤,頹廢的傾向就會產生。我們現在普遍認為西方現代主義的鼻祖是象征主義,這可能有失偏頗。象征主義只是在創作方法和手法上獨樹壹幟,是從文學本身演變而來的藝術特征。也缺乏道德、社會甚至審美的宏觀觀念,所以對後期的影響非常有限,尤其是在意識觀念上。雖然我們也把波德萊爾視為象征主義的代表,但我們恰恰忘記了他的頹廢的價值和地位。應該說現代主義的鼻祖是頹廢派。
長期以來,我們對“神秘主義”、“形式主義”、“反動藝術”等頹廢主義基本上持批判和否定的態度。即使在歐美文學的教科書中,也只是描述了波德萊爾的象征主義,而對他的頹廢則只字未提。我們之所以視其為洪水猛獸,主要是因為它違背了傳統的道德和審美價值觀。我不知道道德有不同的領域和層次。波德萊爾《頹廢》所涉及的道德屬於文化領域,是文學欣賞中表現出來的道德傾向。它不同於實踐中的道德,也不同於宗教。雖然這三個道德在某種程度上是相關的,但畢竟區別是主要的,否則我們將無法把握《雷雨》中祎凡形象的美。波德萊爾也說過:“邪惡應該被如實描繪,或者被忽略。如果讀者沒有壹種哲學和宗教來指導閱讀,那麽他活該倒黴。”如果我們還認為頹廢是不合理的,說明我們的認識是膚淺的。從上面的簡要描述中,我們可以得到這樣的啟示:頹廢派的審美觀是獨特的,意識形態的,社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