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老莊人眼裏,命運的力量無所不在。高與巨娃離婚,嫁給了西夏。魯茲娘認定“這都是命運”。朱瓦還對高說:“我們能走到這壹步,是緣分,我現在相信了。”像蔡老黑這樣的硬漢,曾經經歷過壹系列不如意的事情,也感嘆過“真是毀了我的壹天。”這說明在人的背後,有壹種超出個人控制的東西主宰著生活。在自然和社會面前,個人的力量往往顯得微不足道。在人與天的關系,即自然與社會的關系中,人既可以戰勝天,也可以戰勝人。他們之間的關系很復雜。人類在完全征服自然之前,必然會受到“自然之力”的影響。胡大爺的石畫和醜花鼓也是他作品中體現強烈的社會和人生哲理的意象。《石畫》列舉了各種各樣的生活,如吃、挖、遊、獵、鬥、婚、生等。,最後走向墳墓。”死人埋了人的墳以後,爬山趕驢。人是侏儒。“它生動地再現了人類生活的過程和人類的缺陷,並在平實中包含著哲理。範湖書唱“民不富三代,清官不在末”。短短的十個字,蘊含著無限的哲學意味,體現出強烈的歷史感和蒼涼感。俗話說“三貧三富不老。“這是就壹個人的生活而言的。說明人生的命運無常,窮是很難預料的,人的壹生總是有起有落。放松到壹個家庭,富貴榮華不是最後的生日聚會。壹個強大的家族終將衰落。強的時候勢不可擋,衰的時候勢不可擋。壹個家族的命運,註定是在衰亡與繁榮的歷史循環中被預先決定的。歷史總是無情地與人類勢不兩立,留給人類的往往是悲哀。至於“清官不達則已”,包含了人生哲學和社會哲學。清官首先應該由好人來做,但無論如何,清官是做不到的,結果要麽被撤換,要麽被砍頭。歷史上的清官往往沒有好下場,命運可悲可嘆。從社會的角度來說,清官雖然得到老百姓的支持,但不能被黑暗勢力所容忍。他們的力量極其有限,在與邪惡的鬥爭中屢屢失敗,成為悲慘的受害者。社會生活部門如此復雜,正義的壹面往往敵不過邪惡的壹面,理性的力量往往被醜陋黑暗的現實所踐踏。古往今來,人類歷史大多是在這樣壹種非理性、非正義的狀態下運行的,這也讓人類自己感到困惑。胡大爺在高老莊很多人眼裏是瘋狂的,其實他是最清醒的壹個。他對社會、歷史和人生有著深刻的洞察力。所以他的醜花鼓,就像壹首古老的歌謠壹樣沈重、蒼涼、催人淚下。難怪作者壹遍又壹遍地將這首蒼涼的歌謠貫穿整部小說,讓整部小說有了濃濃的悲劇色彩。既是生活的悲哀,也是社會的悲哀。高老莊形象的第三層意義在於,它從人與自然、社會的關系中展現了人類命運的他律性,尤其是人類局限性帶來的人類命運悲劇,充滿了哲學智慧。同時又是壹種深刻的人的意識,體現了人的自覺意識的進步,是主體意識高度自覺的結果。
《高老莊》敘述了返鄉的開始和離家的結束,構成了明顯的循環結構。同時,分別以魯茲和西夏為支點,進行了多重循環的子敘事。以高的雙重身份為主線,在小說的敘事框架中帶出兩個圈子:第壹個圈子是作為農民的子路,他的回鄉與離鄉;第二圈是壹個知識分子的子路,他的離開和回到城市。這兩個圓環相互嵌套,相互交錯,充滿了作品的整個圓環。作為壹個土生土長的農民,魯茲在高老莊長大,直到他考上大學才離開家。這裏的風土人情、生活習慣、審美愛好、價值判斷,都深深地烙上了他的烙印,成為他壹生都無法擺脫的胎記,他對家鄉的虔誠。因此,魯茲壹踏上高老莊的土地,就感到無比的熟悉和親切。他帶著炫耀和吹噓的口氣,興致勃勃地向西夏介紹著家鄉的地形和千年古柏。和堂弟們聊天時,他有意識地把自己還原成壹個高老莊的農民,那麽自然簡單。如果不是他美麗現代的妻子西夏,妳很難從外貌和舉止上把他和周圍的農民區分開來。這裏既有千尺不忘根本童心大愛的理性約束,也有他生來就是高老莊的本性。他甚至懷著感激的心情聽從順山的安排,按照當地的風俗禮儀做好每壹件繁瑣的事情。極其履行人情往來的責任和義務。在為南呂伯選擇墓址時,他耐心地“陪陰陽師跑了壹天”。選地形看風水,出錢出力,量力而行。他接受的現代科學教育讓位於血濃於水的親情。農夫在太陽坡上掠奪森林,魯茲知道“這是違法的”,但儒家的中庸之道讓他只是勸弟弟不要去,“別人砍,讓別人砍”。自然,沒有人會聽他的,包括他的妻子。第二天,當他得知別人砍了很多樹,潛伏在他心中的農民的占有欲又被重新激活了。他急切地對妻子說:“如果我還是個農民,昨天晚上我就能把壹根房梁弄回來。”這是壹起農民打砸搶地板廠的惡性事故,但魯茲膽小怕事,不敢上前壹步。他的猶豫和軟弱讓他失去了村民和西夏的信任,也給他帶來了更大的矛盾和苦惱。面對解決不了的麻煩,他唯壹的辦法就是逃離,逃離高老莊。至此,賈平凹完成了小說的第壹次循環敘事。與之相關的,還有第二個圈子,這是魯茲的第二個身份。在《高老莊》中,賈平凹的藝術理念是借助對人類倫理關系的淡化,還原人類社會存在的本質,並由此加強對千變萬化的生命形態的“本來面目”的描繪,從而削弱主體對敘事的幹擾和控制,留下了大量“暗示性”的筆觸、生動的符號和隱喻性的筆墨。對唐晨這個人物的敘述和勾勒非常生動,體現了賈平凹獨特的創作技巧。他形神兼備,因為他經常在不經意間出現,尤其是在敘述越來越平淡的時候。表面上看,他無非是壹個給人看的展覽,增加笑料。事實上,他在氣氛的敘事調度和活躍大局方面發揮了積極作用,巧妙地促進了文本的場景轉換和情節的變化。他所扮演的重要角色是由他可鄙醜陋的性格造成的。他所到之處,談到蜜蜂的崛起,都會對具體的生活場景造成諷刺性的敘事壓力。對生活秩序的維護者,對風俗習慣的醜惡,對人心和世界進行意想不到的調侃。他參與了用糞筐“洗劫”地板廠的行為,含蓄地理解了敘述者對高老莊這壹大事件的意識和看法。賈平凹對高老莊人文生態環境的整體還原,大多是通過這種敘事手法來實現的。
作者在高老莊形象上的現實關懷和歷史反思,使作品的思考頗為沈重,但並不滿足於此。在高老莊的形象中,作者也註入了他對人類命運的哲學沈思。高老莊的意象透露出強烈的形而上意味。在自然面前,人類的力量是弱小的。人類的飲食往往受到壹種看不見的外力的控制。直到現在,高老莊的人們還沒有擺脫這種神秘的氣氛。北家嶺的懸崖崩塌,白塔的倒塌,都暗示著有壹種看不見的神秘力量。這種神秘的力量讓高老莊的人們感到好奇和有趣,也讓他們深感困惑和驚駭。高老莊的人相信這些奇怪的現象會給他們帶來災難。對於這種力量,高老莊人還處於壹種未知的狀態,感到很無奈。但是,高老莊人不能也不能否認這種神秘力量的存在,不能簡單地將其歸結為迷信或荒誕。這種力量可以感受到,但無法理解。面對這種神秘的力量,人類表現出自己的弱點和悲劇。在作品中,作者從未正面描述過,但通過多次側面渲染,白雲鍬顯得異常神秘。在高老莊人中,去過白雲樹探險的人少之又少。高的爺爺的爺爺去過那裏,但是“他去了就再也沒有回來”。蔡老黑耍了個花招,領著壹個省裏的人到了白雲拉起的前溝口白雲寺。結果省城的人再也沒回來,蔡老黑“差點沒弄死他”——壹失手,坐了兩年牢。範虎叔只去過白雲村下面的山溝,回來之後就精神錯亂,成了瘋子。對於高老莊的人來說,白雲簡直就是壹個煽情的地方,壹個不祥的地方,所以高老莊的人對此諱莫如深。
通過對高老莊的整體考察和深度透視,不難發現賈平凹以“黑”、“紅”、“白”為敘事色線、色塊和色帶,勾勒出世紀之交中國農村政治、經濟、文化生態的整體面貌和色彩。同命運的各色主角,如蔡老黑、蘇紅、王文龍等。,這三種色彩力量在高老莊特定的敘事語境中糾結、博弈、交鋒。由民間“黑”勢力守護的中國傳統村落正面臨著不可避免的衰落。新生的官商組合中的“紅色”勢力也遭受著市場化和現代化過程中多次積累的社會經濟停滯,而神秘的“白色”勢力的天然權威則面臨著現代理性的挑戰。這三種力量都與現代性處於緊張的關系中,它們不可能完全摧毀對方。他們只是在復雜的互動中不斷延展傳統與現代、城市與鄉村、情感與理性、現實與超越之間的張力。
《高老莊》繼續以文化寓言的形式講述著自己不可逆轉的衰落。首先,高老莊人身材矮小、腿短的形態特征表明了漢族族群的退化。小說中,西夏不止壹次嘲笑高老莊人的矮小。她開玩笑說,魯茲娶她是為了另壹個物種,但他們在高老莊生孩子的計劃屢屢受阻,而魯茲性能力的退化恰恰是漢文化無法拯救的寓言。其次,小說中魯茲的兒子石子具有神秘的預知能力,他超人的智慧和瘸腿構成了另壹個文化寓言。石雖然是高老莊人,但是因為不能站立,所以不具備高老莊人腿短的外貌特征。這是否意味著殘疾腿和非凡智慧之間存在邏輯因果關系?只有放棄高老莊人的形態特征,即漢族的短腿,才能實現真正的種族進化,即擁有非凡的智慧。作為傳統文化的象征,高老莊的孤立使其陷入絕境。這部小說有壹個意味深長的結尾。作為儒家文化化身的魯茲,在經歷了種種“精神歸鄉”的洗禮後,渴望重返城市。他撕碎了記錄高老莊方言的筆記本,以示與精神家園和傳統文化的決裂。似乎傳統文化不僅抵禦不了現代文明的攻擊,壹些合理成分的流失也預示著它將被現代文明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