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幾乎成為監獄的不安定因素——黑人們不吃豆芽 ,沒見過 ,也堅決不吃冬瓜胡蘿蔔什麽的…… 高墻裏的 “國際倒爺” 拉瓦錫的余生從東莞開始。從前,他是活躍在廣 州三元裏壹帶的“國際倒爺”, 烏幹達人。家裏生了壹堆 孩子,上中國 淘金 來了。每天 拖著 壹大 袋 衣服來去,吃力,來錢慢,直到某天有人教給他壹樁賺錢的買賣:海洛因。 也許是老家烏幹達戰亂頻繁,販毒算不上什麽要命的事,又或者拉瓦錫頭壹回知道海洛 因是啥玩意,總之,他被抓了,被判了無期徒刑,最後被送到離家萬裏的東莞石碣鎮壹座孤島上度過余生。 孤島叫新洲 島, 聽起來像是“ 國際旅遊島”:壹方彈丸之地,吸納了來自 49 個國家,操著 25 種語言的數百外國人。 不過很抱歉,這裏不是聯合國機構,這裏是外籍犯監獄。1989 年開始,這裏成了新洲監獄的所在地,開始零散關押外籍囚犯。199 6 年,監獄更名為東莞監獄,正式成為廣東省境內關押男性外籍罪犯的監獄之壹。 拉瓦錫剛入獄,很不習慣,在被子裏哭了四個月。寫壹封家書到非洲,動不動就是半年。層層報批,找小語種翻譯,如果郵差能準確投遞的話,壹來壹 回的,幾個月就 過 去了。不久 後,監獄 裏的拉瓦錫得知老婆跟人跑了,5 個孩子寄養在父親家,連書都讀不起。“正是因為什麽都沒辦法改變 ,只能設法讓 自己高興起來。”他說。現在, 拉瓦錫是監獄裏的積極分子。他會用中文說流利的日常用語,會應時舉起右手,“Bao Gao Zhang Guan”,徑直走到警察面前蹲下匯報情況,還會開導別人, “每個國家有監獄,每個國家有規定”。不少人在抱怨,拉瓦錫從來不吭聲。他提醒自己,我是壹個犯人 。三年多了, 他還是吃不慣米 飯,中國食物無法滿足他的口腹之欲。他掰著指頭盤算著減刑的日子,但歲月時常出現差錯,有時候他以為自己的無期徒刑該減到18年了,結果卻是19年 。 他很糾結這個數字 ,“ 在裏 邊, 壹天就是壹個月 。” 他決定 訴。 “萬國監獄”裏的語言關 中國刑法規定,外國人在中國犯罪應接受中國法律管轄,漸漸地,周邊國家犯人都被聚集到這裏。 大約在1996 年,東莞監獄羈押了第壹個外國犯人,來自尼泊爾的毒販。往後,2002 年中國加入WTO組織,東南亞外籍犯越來越多,達數百人。因地緣文化接近,這批外籍犯還算通情達理,監獄管理的難度尚未凸顯。 在東莞監獄的獄警們看來,真正的麻煩始於2007 年,非洲、中東籍犯人相繼擁入。比如拉瓦錫,大部分外籍犯都因販毒而“進宮”。有些犯人頭壹遭來中國, 帶著毒品剛下飛機,就被逮進了“號子”;尚有辨不清國籍的,壹過海關就把護照給撕了,至 今身份不明。隔了半個地球,語言、飲食習慣、風俗差得十萬八千裏,他們就像是麇集在中國監獄裏的天外來客。 首先要過的,是語言這道坎。 異域的犯人來了壹茬又壹茬,獄警們還是原來那壹撥,懂英文者寥寥。 外語人才太少,這是東莞監獄面臨的困難。偏僻的工作地點、普通獄警兩三千的工資很難留得住處處吃香的外語人才。小語種犯人的談話至少需要 4個人,只會講土語的犯人,土語譯英語的人,英語譯中文的人,最後抵達獄警。這樣的對話費時又艱難,中途還很可能會錯意,比如獄警教育說,妳想想,妳這樣 做對不對,碰上了半吊子翻譯,最後犯人的理解是,妳這樣做是對的。具有中國特色的“死緩”二字,犯人往往把“被判死刑緩期兩年執行”理解為“獲刑兩年”。 拿獄警的話說,三分之壹的外籍犯,百分之九十的工作量,“累得像騾子”。鄧允民是六監區的監區長,常常是晚上七點半巡崗,就有十個八個排隊要 找,夥食,疾病,勞動,成績,報酬,什麽都反反復復地問。單是談個“不吃冬瓜不吃通心菜”的問題,幾個回合翻譯下來,也得耗上十來分鐘。 壹條菜青蟲,也是外交事件 初來乍到,磨合往往從吃飯開始。外籍犯人們訴求多多:不愛米飯,要求吃西餐、吃牛排,平時行不通,那能在聖誕節叫肯德基外賣嗎?通貨膨脹那陣,綠葉菜的價格噌噌翻番,食堂 只好采購便宜的芽苗菜和瓜類。而這幾乎成為監獄的不安定因素——黑人們不吃豆芽,沒見過,也堅決不吃冬瓜胡蘿蔔什麽的,壹個人表抗議,同國家的幾個人就圍上來起哄。 壹條菜蟲都可能釀成壹起外交事件:壹次,有伊朗人在菜裏發現了壹條菜青蟲,當即打撈出來做成標本,火藥味十足地向監獄投訴,妳虐待我們,漠視我 們的健康權。“幾百人的大鍋飯,不可能每片菜葉都較真”,幹警們不得不像保姆壹樣哄他們有菜蟲才是蔬菜無公害的表現。至於外籍犯究竟怎麽管,國家尚無明確 法規東 莞監 獄方笑稱是“摸著石頭過河 ”。這是壹個被上升到“國家主權、民族尊嚴和國際形象”的問題。監獄管理方需要在“所有犯人壹視同仁”和“給予外籍犯適當照顧”間小心地拿捏。 比如在勞動方面,中國犯人每月的底薪比外籍犯人少;外籍犯的任務量也輕壹些,食物標準上也比中國人高壹些。 合法公民,合哪個國家的法? 如今,東莞監獄的獄警們已經可以歸納出各地區犯人的特征: 歐美、新加坡人愛維權 ,但素質高,講道理。東南亞人聽話,不費事,很乖; 非洲人吵吵嚷嚷聲勢很大,但跟他壹硬,他也就蔫了。倒是中東地區的犯人,自尊心強,跟他們越嚴肅越麻煩。 神經仍舊繃得很緊。“國家主權”“外交大局”“國際形象”,這些關鍵詞懸在頭頂。外籍犯難管難教,外交無小事,說話務必小心,否則就是 開“國際玩笑 ”。不過,現階段可供指引的,僅有1 9 9 4 年出 臺的《監獄法》。“壹 套法律管四十多個國家的人,實踐起來有難度。”有獄警說。比如, 刑罰執行的功能是把犯人改造成合法公民,“合法公民,合哪個國家的法呢?”壹位教育科的獄警表示憂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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