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四時期,現代作家的共同追求是啟蒙大眾,但往往得不到回應。王爾德作品中靈與肉的沖突在壹定程度上呼應了現實中壹些作家感受到的精神苦悶,引起了壹些作家的關註。戲劇方面,田漢的《湖上悲劇》、《古池塘的聲音》、《向佩良的《無聲的溫柔》都深受王爾德的《莎樂美》的影響,通過靈魂和精神來表現美。王統照早期的小說也以“美”和“愛”為創作主題,風格清新,富有主觀抒情性。
愛與美是作家追求的共同目標。
王爾德註重對美的終極追求和對愛的絕對占有。在《多裏安·格雷》中,亨利勛爵贊揚了多裏安的美:“美是天才的壹種形式——說真的,它高於天才,因為它不需要任何解釋。美是世界上偉大的存在,是奇跡中的奇跡。”《莎樂美》結尾,女主角抱著心愛的人的頭喃喃自語:“啊!我吻了妳的嘴唇,約翰。我吻了妳的嘴唇。妳的嘴唇有點苦。這是血的味道嗎?但這可能是愛的味道...人們說愛情有苦味...但那又怎樣?那又怎樣?我吻了妳的嘴唇,約翰。”王爾德小說中的人物被賦予了奇特的人格魅力,在愛與美的頂端,在瘋狂與毀滅中任性地死去。
王統照把對愛的追求和對美的向往緊密地聯系在壹起。他曾說:“沒有美的愛情,披上了幹燥和枯萎的外衣,有枯萎的危險。”。如果宇宙的美麗沒有自然兩性的愛,即使有恒河沙的美麗形象,也不會大大改變我們的感情。”他還說:“兩性也是美好的,最高精神的愛也是彼此和諧的。為了開出燦爛美妙的愛情之花,為了達到超越現實世界的真正美好的境地,才會令人向往。“由此可見,王統照追求的是愛與美的和諧統壹。他無法忍受愛與美的分離,詛咒那些與愛與美的不相容的生命。
王爾德表達了壹種非常極端的美學觀念和精神,文章有壹種“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奇特精神,王統照則繼承了中國傳統文化中天人合壹的思想,主張愛與美的和諧。不可否認,兩位作者都是美與愛的倡導者,但他們的精神理念和表達方式是不同的。
靈與肉的沖突是王爾德兩部美學作品的基本主題。在誘惑與變異中,靈與肉交織在壹起,痛苦地呼喊,卻對這種矛盾無能為力。莎樂美在這方面最具代表性。莎樂美癡迷於先知約翰的身體,她以極大的熱情贊美他的外貌,而約翰卻對她視而不見。但極其任性的莎樂美,即使不能活著吻約翰,也會在他死後吻他的嘴唇。這壹刻,靈與肉的沖突達到了高潮。劇中的莎樂美是壹個象征性的形象:她不顧壹切,無所畏懼,為了得到約翰的頭顱而放棄壹切。這個人物對王爾德來說尤其具有象征意義:它象征著他對唯美主義不屈不撓的追求。
靈魂與肉體的深刻沖突在五四時期被中國作家轉化為理想與現實、社會的醜惡與生活的美好的矛盾與沖突。王統照尤其能代表作家在這種環境下的困惑和憂郁。
雖然他追求的是愛與美的理想境界,但他沒有王爾德那種“藝術雖美但不真實”的灑脫態度,這註定了他追求的結果是失望和幻滅。他困惑而威嚴地嘆了口氣:“為什麽生命的和弦聽起來不和諧?”?為什麽生命永遠像樹葉壹樣落到地上?為什麽悲傷在我心裏永遠壹個接著壹個?這是他歌頌愛與美的旋律,它不能不建立在幻滅的悲傷之上。出現在他作品中的,只是壹幕幕可怕的人生悲劇。美與愛的境界,有時候就像曇花壹現,轉瞬即逝,有時候簡直就是更多悲情悲劇的前奏。
《禪定》中韓雲叔的畫室,因為愛與美的化身瓊怡女士的出現,頓時煥發了春光。整個工作室不僅充滿了寧靜、深沈、穩定的空氣,而且充滿了藝術的意味和自然的幽香。就連窗外反射著彩虹陽光的鴿子也唱起了歌,仿佛它們扮演了壹個自然的角色。當愛與美融為壹體時,這種意境是如此的優雅和詩意,任何靈魂都陶醉其中。但這是符合作家理想的美好境界的,轉瞬間就換成了混戰和破壞。那個壹直愛著瓊怡的小夥子,在得知她是裸體模特後,也離開了她。現實的醜陋與理想的美好形成鮮明對比,作者不得不承認愛與美的幻滅、幻滅、幻滅的事實。這壹發現重要而真實,也為作家在以後的創作中更加自覺地轉向“為生活而藝術”埋下了伏筆。
五四時期,隨著社會由傳統向現代的轉型,個人的主觀意誌越來越得到明確的肯定。於是,個人主義也相應地被宣傳了。五四時期真正好的作品都是表現個性的作品,作家試圖以個性的充分發展打破嚴格的等級制度。然而,中西方作家對個人主義理解的差異導致中國作家對唯美主義的理解發生了壹些變化,這在王統照的小說中也可以清楚地看到。
《微笑》歌頌了“愛”和“美”可以改變生活的巨大力量:壹個年輕的小偷無意間得到了牢房裏壹個女囚犯的微笑,那是壹個廣泛地愛著全人類的善良的微笑。於是小夥子就被這壹笑“超度”了,出獄後成了壹名勤快的工人。“愛”和“美”被作家以“微笑”的形式呈現出來,賦予其深刻的影響,目的仍然是為了“生活”。在愛與美的熏陶下,靈魂得到了升華,生命之光仿佛就在眼前。
王爾德認為:人的靈魂就像壹個小女孩,躺在地上哭著鬧著。如何滿足心靈的需求?只有感官才能拯救靈魂,就像只有靈魂才能拯救感官壹樣。王爾德的話相當震撼,卻有藝術家特有的傲慢。他並不否認對個人感官的享受和追求,因為“壹個藝術家的壹生是最不需要認真的。”他贊美美,是因為美本身就值得贊美,而不是為了生活。唯美主義最成熟最著名的結論是藝術高於生活。因此,王爾德認為“善與惡是藝術家的藝術素材。藝術沒有道德取向,如果有,那就是不可原諒風格的矯飾。”脫去意識形態賦予文學的壹切衣服,王爾德的作品自然充滿了藝術美。
大多數五四作家無法擺脫的,是他們對啟蒙的堅持,是他們的“為人生而藝術”。即使在唯美主義的影響下,他們思想中這種根深蒂固的啟蒙意識也無法湮滅。正是因為有了明確的目標,他們才時刻想著如何開啟民智。顯然,他們不能在藝術運用和創作上投入太多的精力,這使得他們的作品略顯乏味,黯然失色。
事實上,對個人主義的不同理解不僅是由於東西方文化背景的差異,也是因為五四時期中國知識分子的歷史責任要比19世紀中期的王爾德深刻得多。他們大多有強烈的使命感,不能只想著自己的事情,因為時代和社會不允許他們躲在象牙塔裏研究所謂的藝術,或者說不允許他們自己沈迷於藝術,他們努力通過人類的解放來實現民族的解放。在強調個人主義的同時,他們從未忘記個人對國家責任的承諾。在這樣的大命題下,他們自然會放棄王爾德作品中個人感官的享受,而更加註重靈魂和精神的美。
王爾德的個人主義完全是為了他自己。他可以自豪地宣稱:“我是我這個時代藝術和文化的象征。”他相信自己是偉大的,這種強大而富有魅力的人格是他創作偉大作品的重要因素。華麗的辭藻和巧妙的構思,王爾德用他天才般的靈巧隨心所欲地為我們構建了壹個極其虛幻的美的天堂。
唯美主義思潮或多或少地影響了五四時期作家的文學創作。在他們的努力下,中國文學史翻開了輝煌的壹頁。我們的後人應該不會甘於讓前人專做美工,未來會有更美的更好的作品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