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山壹家服裝廠的高管李克勤說，由於公司最大的美國客戶切斷了所有訂單，工廠剛剛恢復生產，陷入了“無事可做”的境地。現在全廠放假三月，很多同事因為還是沒有希望，開始自己尋找出路。
面對戰線不斷延伸的疫情，坊間流傳著這樣壹句話，“上半場主場打完，下半場國外接力，就擠滿了外商。”國內疫情得到控制後想要挽回損失的外貿人，因為海外疫情導致需求萎縮，繼續沒有工作可做。
來自海關總署的統計數據顯示，6月5438-2020年2月，我國外貿出口總值2.04萬億元，同比下降15.9%。去年的貿易摩擦尚未解決，今年的疫情更糟。拉動經濟三駕馬車之壹的“出口”已經力不從心。
運費太貴了
被稱為中國外貿“晴雨表”的廣交會延期舉行。
廣東省商務廳表示，考慮到當前全球疫情，127屆春季廣交會將無法如期於4月15日舉行。
廣東作為外貿大省，在這次“外貿危機”中首當其沖，6-2月外貿出口下降17.5%。即使春交會能如期舉行，今年的參展企業數量也令人擔憂。
在廣交會會址附近，有壹個琶洲家具城。因為離得近，這裏的家居建材店本來大部分都是來參加廣交會的，但今年的情況變得不壹樣了。“如果我們的海外客戶基本都不來，我們參加就沒有意義了。”多位家具城業主向南方之窗記者表達了同樣的願望。
在廣交會現場，外國買家正在參觀。
同樣是外貿大省的浙江日子也不好過，6-2月進出口總值下降超過10%。浙江省民間投資企業協會會長周德文說，許多企業堅持不了三個月。
在義烏等外向型經濟發達的地方，正當生產銷售端逐漸復蘇的時候，由於海外電商關閉、物流不暢，很多跨境電商集團的活動陷入停滯。
“除了訂單減少，現在最大的擔心就是運費太貴了！”電話交談中，張澤的聲音有些歇斯底裏。
張澤從事義烏工藝品出口貿易，客戶主要來自美國西海岸。以前他的大部分貨物都是空運或者三大國際快遞。但由於各條線路的停運，義烏幾乎所有的貨物都倒向了三大國際快遞公司。
2月19日，義烏中國小商品城國際商貿城壹區，商家選購玩具。
根據送貨周期，快遞公司提供不同的包裹選擇。手工藝品重，不追求時效性，所以張澤壹般選擇最便宜的。但前陣子，他接到快遞公司通知，由於特殊時期艙位緊張，不再提供廉價包裹。
無奈之下，張澤只能選擇中號套餐。但是過幾天，中等的就沒了，只能選最高的。張澤算了壹筆賬。“現在運費幾乎吃光了我的利潤。上周出口了30萬的貨，只賺了2000。有些低價貨做不出來，現在訂單很少。我不知道這樣的日子能持續多久。”
張澤的經歷並不獨特。據記者調查，國際三大快遞公司的包裹近期調整頻繁。鑒於疫情的動態變化，各地運價也有較大變化。在運輸過程中，有些商家甚至會遇到貨物被折騰來折騰去，遲遲不能到達目的地，最後又被送回國內的情況。相當於白白花了壹筆昂貴的運費。
匯率波動是另壹件令人擔憂的事情。外貿行業普遍給海外客戶的賬期是1-2個月。如果這期間匯率波動較大，多賺或少賺都是有可能的。但是最近的情況是，妳虧的多，賺的少。
訂單的減少，加上貨物的“路途遙遠”和匯率的波動，可以用張澤的壹句話來形容個體外貿戶的狀態:“自從爆發以來，我的心壹直懸著，不踏實。”
在哪裏工作？
如果說老板們“操心”，那麽工薪族們更“支持”。
小謝已經度假壹周了，在家玩了幾天瘋狂遊戲，現在他有點厭倦了。小謝在東莞長安鎮的壹家制表廠工作。3月23日工廠發通知，因為客戶減少訂單，產能過剩，臨時放假八周。
由於春節放假和疫情的影響，工廠今年的工資壹直沒有發。如果妳馬上辭職，工廠會付給員工兩個月的工資。小謝還有壹萬元積蓄，所以他沒有急著辭職。但據他觀察，壹些愛玩的“月光”同事已經開始在其他工廠找工作了。
“現在再找工作怎麽這麽容易？”當《南方之窗》記者進壹步詢問同事的就業情況時，小謝笑道，“長安鎮這邊外貿多，現在退出也晚了，上哪招？".聽說過年的時候有朋友做口罩發了財，但是現在國內產能不太好。”
贛州市南康家具工業園，工人們在裝載準備出口的成品家具。
2月以來，“口罩機就是印鈔機”的神話在紡織行業已經不是秘密。疫情爆發後，全國已有3萬多家口罩制作企業成立，壹些資質不全的小作坊依靠幾臺口罩機就實現了“千萬元”的月收入。
雖然口罩的生產門檻不高，但能轉型醫用防護用品的企業還是少數。遠離紡織行業的企業很難及時找到原料和機械渠道。面對“國內飽和，海外短缺”的機遇，也因為沒有出口資質，無法享受到這波紅利。
更多外貿企業的首選是停產優化員工，通過停工裁員降低成本壓力。
東莞壹家專門做玩具的外貿公司負責人王萌告訴記者，目前，他們公司的員工人數已經從1500人減少到300人。無限期休假，直到外貿環境好轉，鼓勵員工自己尋找出路。
也有公司在裁員上比較克制，采取停薪或降薪的方式，希望與員工共度難關。小鄧在佛山壹家節能照明公司上班，公司已經拖欠了三個月的工資。
小鄧向記者透露，雖然理解公司的情況，但他堅持不下去了。私人同事也質疑“這是否違反勞動法。直接在身上裁員更過癮。”
企業調查數據顯示，截至2020年3月27日，我國進出口企業數量達到641，000多家。工業和信息化部副部長新認為，隨著國際疫情的進壹步蔓延，外貿進出口形勢可能進壹步惡化。
壹方面，企業停產，增加裁員。另壹方面，企業招聘萎縮，市場就業機會不足。從事外貿相關行業的人口達到654.38+0.8億。他們未來的生計如何解決，何去何從？現在看來，問題並不比2008年金融危機時容易。
繼續
金融危機讓“出口”馬車損失慘重。
當時正是中國加入世界貿易組織，融入全球生產鏈的蜜月期，加工貿易發展迅速。2001以來，年均出口增長1.5倍GDP增長，出口是三駕馬車中最快的。
到2006年，出口的貢獻達到頂峰——36%。然而，次貸危機波及全球後，外向型經濟國家遭受了嚴重沖擊。僅三年後，出口占比降至24.5%。也是在這個時候，中國開始推出“4萬億投資計劃”，試圖將經濟動力轉向投資和消費。
在全球化時代，外向型經濟更容易受到國際形勢的影響，戰爭、瘟疫、經濟危機等“黑天鵝”事件都可能給經濟體造成重大損失。為了讓經濟更加健康，中國開始了漫長的結構調整。
在義烏港港區，工人們正在將貨物裝入集裝箱，準備發往約旦。
雖然還不太理想，但與發達國家相比，消費占GDP的比重仍然不足，但出口比重已經調整到19%左右。這也是在中美貿易摩擦中，面對進出口制裁，中國整體經濟沒有出現大的波動的主要原因之壹。
然而，即使出口比重在下降，以勞動密集型產品為主的外貿行業仍然以吸引藍領工人為特征，為中國貢獻了大量就業機會。有經濟學家判斷，壹旦外貿倒閉潮來臨，大約三分之壹(5400萬)的員工將面臨失業。
據《南方之窗》記者調查發現，目前外貿行業供應鏈普遍存在壹個現象。供應商不敢做，不敢賒賬；工廠不敢做，現金買材料也沒辦法；面對工廠和客戶，外貿公司進退兩難。
流動性停滯也使經濟活動停止，形成惡性循環。外貿的現金流極其重要。正如周德文所說，“大多數企業活不過三個月”，正是因為三個月不還錢，資金鏈才會難以銜接。
如今，從中央到地方，各種“穩外貿”的措施正在加緊實施。商務部部長中山在《積極應對疫情影響，穩定外貿外資基礎市場》壹文中，正視了我國面臨的各種挑戰，包括業績接單難、貿易壁壘增加等，強調要加大金融、保險、財稅支持力度，解決外貿企業面臨的成本上升、資金鏈緊張等突出問題。
“可以選擇日本、韓國、東盟等市場。疫情比較輕，運輸距離近。”對於外貿企業的壹些具體調整措施，中國人民大學重陽金融研究院高級研究員何偉文給出了這樣的建議。“外貿企業還可以增加網上談判和交易，及時調整產品結構，同時將部分銷售轉移到國內市場。”
“像2008年的金融危機，這個時候就應該堅持住。如果妳堅持不住，妳就會死。守住了，就有希望。”從事了十多年外貿工作的老兵李克勤告訴記者，這次他會繼續下去。
(文中李克勤為化名)
編輯|譚保羅
排版|斯坦
南方之窗新媒體出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