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關風,上關花,蒼山雪,洱海月。
很多人去大理,都是奔著這“風花雪月”去的。於我而言,大理最吸引我的卻是白族和彜族民間傳統的手藝——紮染。
紮染,古稱雜花布,又叫絞纈染。這是壹門非常古老的民間手工印染工藝。 任何壹門手藝,是民間的、古老的、手工的,都足以把我迷得神魂顛倒。
因此,壹到大理,蒼山顧不得爬了,洱海顧不上看了,直奔巍山去。
巍山彜族回族自治縣,被譽為“中國紮染之鄉”。
這座古城,似乎在染缸裏泡久了,悠悠散發著樸實而儒雅的古老氣息。 讓來到這裏旅行的我,不知不覺放慢了腳步,慢慢感受古城時光。這座城的氣質,我喜歡。
路遇古城人,問,這裏的紮染作坊在哪裏呀?
老人笑笑,手指著前方:“往前壹直走,拐個彎,過個橋,就是了......”似乎很近,然人不生地不熟,走著走著自然就迷了路。
迎面碰上路人,都問,紮染作坊怎麽走?每壹個指路人,對於小作坊的所在,都了然於心。
我想,這裏有多少座作坊,他們都知道的。
終於尋到。
哇,這就是草木呀!
哇,布是這樣染出來的呀!
哇,手工繡出來的作品好精致呀!
雖然,對這門手藝的制作早已熟悉,但親眼所見那染布的大染缸,那浸泡在水中的植物,那壹針壹線繡出來的針腳,仍忍不住要贊嘆——心中似有百頭小鹿亂撞,抑制不住的激動。
看草木浸入水中。看麻布紮成花頭。看白布在染缸裏著色,壹點壹點地。看著空白的麻布,漸漸變成壹件獨壹無二、不可復制的藝術品。
撈起,攤開,晾曬,陽光灑下來。每個步驟,都如此牽動人心。我望著每壹件作品,內心喜悅而充盈。
這樣的手作,我更願意稱它為“草木染”。 草木,有著大自然獨有的清新和靈性,將這特性浸染在潔凈的麻布上,多美啊。
染成杯墊、桌布、床單。染成圍巾、衣服、鞋子。染成生活裏各式各樣的用品。生活,也就有了植物的生氣和氣息。
有植物作陪,日子不會壞到哪裏去的。妳會發現,美好壹點點接踵而來。
離開巍山,去了周城。
周城,被稱為“白族紮染藝術之鄉”。我慕名而去。
我真喜歡這個村落呀。壹踏上青石板路,白族建築撲面而來,是古樸的素雅的。
街頭巷尾,身著白族服飾頭戴白族帽子的大姐翩翩來往,她們的日常裏,就是這樣穿戴的,很濃郁的民族風。
集市上,買菜買肉買魚的人,也穿得很隆重。賣喜洲粑粑的大姐,坐在攤前,手持繡布,專註地行針走線。 她的針腳下,繁花緩緩而開,好像整個春天都要到來。
看著看著,莫名地感動。原來,藝術是根植於她們生活之中的。我突然羨慕起她們來。 平常的生活裏,針線為伴,將時光不緊不慢地繡在織布上,成為了永恒。
最值得羨慕的是,這裏每家每戶都有個大院子。院內,撐起壹排排竹竿,染好的布搭在上面盡情享受著日光浴。
白墻灰瓦間,色彩絢麗的染布隨風飄動,時間,慢了下來,慢得好似回到了古時。
在院落裏,坐著看阿婆做手工。阿婆八十多了,針縫線紮卻壹點也不含糊。
她畫的圖案,靈動;她紮縫的花頭,精致;她染出來的布,青裏帶翠,透著凝重、素凈。 幾十年的手作,沈澱了老人家的手藝。
她坐在陽光下,不爭,不鬧,靜謐得像幅畫。畢生的精力,都傾註在壹方棉布上了。
她說,我們白族的姑娘,從小就要學針線活,現在啊,十多歲的娃娃就會紮染了呢。
她的笑容裏,有掩飾不住的欣慰。是啊,這門老祖宗傳下來的手藝,有了傳承人了,怎能不開心。
畢生所學,能夠親自傳授給下壹代,是老人家最滿足的事情了。
這世間,有多少的手藝,都因無人傳承而失傳啊。 無疑,紮染是幸運的,壹針壹線,壹布壹缸,都有了繼承者。
阿婆穿針引線的起落間,我想起了太婆。
我的太婆,我從未見過她。我未出生時,她就離世了。但我知道她有壹雙巧手,還有壹顆美好的心。
小時候翻箱倒櫃,翻出了壹個鞋面。我從沒見過那麽美的鞋面! 壹顆顆晶瑩的小珠子繡在白布上,花開了,動物活了過來,壹個充滿生機的世界,存在於小小的尺布之間,栩栩如生。
祖母告訴我,這是太婆繡的。從此,我每天都把它裝進書包背著去上學,形影不離。
自小就喜歡手工的東西。
四年級時,扯了塊破布便開始在上面作畫,而後,壹針壹線將其繡了出來。那時,最期待的就是放學了。下課鈴壹響,背起書包狂奔回家,然後坐在窗前小心翼翼繡著,除了夕陽,誰都不知道。
那是壹只米老鼠,俏皮的,可愛的,我把它送給了同桌。 十幾年過去了,那只米老鼠,大概也遺落在回不去的童年裏了。
尋訪作坊,尋訪喜歡的事物,這是我來大理旅行的全部意義。
而我,足夠幸運,壹壹遇見。
我是楂阿,我在旅行路上——讀書、寫字、攝影、聽音樂,還有過生活。有幸遇見妳,有幸在文字裏有過壹面之緣。如果喜歡我寫下的字,記得點個小小的贊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