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現在只說壹下我是怎麽學習梵文的。我大學學的是西方文學,以英語為主,德語和法語為輔。當時清華大學雖然規定了壹些必修課,但是學生可以自由選擇其他系的幾門課。我大概從壹開始就是個賢者,愛好廣泛。我在外語系學了很多課程。其中之壹是朱光潛先生的《文學心理學》。另壹本是陳寅恪先生的《佛經翻譯文學》。後者以《六祖壇經》為教材。我從來沒有信仰過任何宗教。但我對佛教有濃厚的興趣。因為我知道中國和印度文化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我也很想了解壹下,但是壹直沒有機會。陳老師的課開闊了我的視野,提高了我的興趣。有壹次我和幾個同學去拜訪陳老師,請他講壹堂梵文課。他明確回答說他不會開車。那時候我學梵文好像已經沒救了。
然而,天底下事物的偶然性有時是起作用的。大學畢業後,我在家鄉的高中教了壹年語文。壹方面是因為它沒有結合業務;另壹方面,剛進入社會的時候,不喜歡壹些現象,已經端在手裏的飯碗搖得很不穩,所以心情很沈重。在這個沒有出路的關鍵時刻,沒有出路。突然,壹個偶然的機會來了,我有了去德國留學的可能。德國對梵文的研究相當有名,歷史悠久,名人眾多,作品豐富,所以有很大的吸引力。各國很多梵文學者都是在德國受訓的,就連印度也不例外。有了這樣的機會,我藏在心裏多年的夙願壹旦得到滿足,我的喜悅之情難以言表。
在德國,進入哥廷根(G?廷根)大學從瓦爾德施米特(E?Waldschmidt)教授梵語和巴利語。他給我的論文題目是關於古印度諺語的語法變化。從此奠定了學習佛教混合梵文的基礎。經過五年的努力,我通過了論文和口試。因為戰爭,很難回到中國,我被迫呆在那個小鎮。瓦爾德施密特教授被征召入伍。他的前任土耳其人(e?錫格河教授)80歲了,已經退休了。這時,我出來當老師了。事實上,我是唯壹的學生。錫克教授是世界著名的土司羅文研究權威。是他花了幾十年的時間閱讀這種語言。這位老人雖然年紀很大了,但待人和善,對我這個外地來的年輕人寄予厚望。他再三催促我向他學習吐火、羅文和吠陀。他的好我不領情,我就開始學習。這時從比利時來了壹位年輕的學者,他跟錫克教授壹起研究吐司羅文。冬天大雪遮天,下課後往往是黃昏。我擔心天冷時路滑,老人在路上會有危險。我經常親自陪賽克先生回家。我扶著他穿過白雪皚皚的長街,走到他家門口,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才回家。這壹幕已經過去40年了,每次回憶起來都忍不住暖暖的。
當時我的情況並不精彩。在我自己的國家,戰爭正在肆虐,我已經好幾年沒有收到家裏的消息了,“經過三個月的戰火,家裏的壹條消息抵得上壹噸黃金”。沒東西吃,每天餓的頭暈。轟炸機不時從頭頂飛過,飛機的聲音震動著整個城市,仿佛在散播死亡。我覺得錫克先生不在乎。他每天還是坐在窗前認真學習,還要去研究所給我們上課。我很擔心他。但他自己卻泰然處之。當然會影響到我。我也是整天坐在辦公桌前,在機器的嗡嗡聲和饑餓感中,置生死於度外,燒著藥膏和油,和別人認為極其無聊的死語言苦鬥。轉眼間幾年過去了。
如果有人想問,我的動力從何而來?這確實是個復雜的問題,三言兩語說不清楚。簡單羅列幾條,必然會導致八股。我覺得基礎是對這門學科重要性的認識。但是,個人興趣愛好也是不可或缺的。上大學的時候,我逐漸意識到,不了解印度歷史的這些方面,在研究中國的思想史、佛教史、美術史、文學史上是很難有所建樹的。中印兩國人民有著悠久的文化交流和友好交往的歷史傳統。這個傳統需要我們去繼承和發揚。至於個人興趣愛好,和這個認識有關,但不完全由它決定。如果壹個人真的愛上了壹門學科,那麽日以繼夜的努力,甚至壹些肉體上的折磨,都會被欣然容忍,無動於衷。
另外,我也想通過這方面的學習,弘揚中國古代在這方面的光榮傳統。大多數人認為梵語研究在中國是壹門新知識。從現代的情況來看,這種觀點確實是正確的。宋朝以後,我們與印度的交往逐漸減少。曾經作為文化交流中心的佛教,從11、12世紀開始在印度衰落甚至消亡。西方殖民主義來到東方後,兩國的前途更加受阻。當年如火如荼的文化交流早已煙消雲散。兩國人民都處於水深火熱之中。當然,梵文研究是不可能的。
但是,在宋朝之前,尤其是唐朝,情況完全不同。當時學梵語的人比較多,水平也比較高。除了印度,沒有多少國家能和我們並駕齊驅。可惜,時過境遷,物是人非。不僅印度朋友不清楚這壹點,就連我們也不清楚。
解放後,我多次訪問印度。印度人民對中國人民的熱情深深打動了我的心。許多印度學者還積極探索中印文化交流的歷史,從而從歷史上論證了兩國人民友好的必要性和必然性。然而,就連這些學者也不明白,中國過去有研究梵文的光榮傳統。因此,我們有必要解釋壹下。去年春天,我再次訪問印度,德裏大學在壹次會議上歡迎了我。我在演講中提到,中印文化交流的歷史比我們通常認為的要早得多。在海德拉巴,奧斯曼大學舉行了另壹次會議來歡迎我。好像這是壹次全校大會,副校長(其實是校長)主持並致歡迎詞。在他的演講中,他讓我談談中國的教育和生產勞動的結合。我第壹眼就驚呆了:沒準備怎麽敢講這麽大的話題?我靈機壹動,換了壹個話題,就是中國研究梵文的歷史。我提到在古代,除了印度,中國學習梵語的歷史最長,成就最大。這壹點中外人士都沒怎麽關註過。我舉了很多例子。大慈恩寺三藏法師傳有壹種關於梵語語法的說法。唐的《悉達多談》講的是梵文字母。唐易經的梵文千字文是壹本很有意思的書。它用中國的老辦法說梵語。它只列出了壹千個左右的字:天、地、日、月、陰、陽、圓、遠、日、夜、光、暗、雷、電、風、雨等等,讓學梵文的學生背誦。易經在序中說:“與舊千字文不同。如果同時讀梵天版,壹兩年就能翻譯出來。”我們知道,梵語是和漢語完全不同的語言,語法變化極其復雜。只學幾個字就能勝任翻譯嗎?不過我很欣賞易經的樂觀精神。另外還有唐全真的《梵文字》和唐立言的《梵文雜名》,這是兩本類似字典的書。唐朝的梵文字和梵文千字文差不多。梵文雜名先分類為中文再分類為梵文,不如現在的字典按字母順序分類方便。不過,用外文寫的梵語詞典大概會是最早的。
至於唐代的梵文研究,我們了解的不多。《玄奘傳》第四卷說:“(玄奘)遊歷北京,廣行各地,學書學語,坐而求教,數日而通。”可見玄奘是向外國人學習印度語言的。大概在玄奘去世幾十年後的易經時代,學習條件有所改善。上面我們提到過,易經等人整理了壹些學習梵文的書籍,對學習梵文的僧人會有很大的幫助。對於這些情況,《易經》在《大唐西域高僧求法傳》中有所描述。《玄奘傳》說:“貞觀中期,我在大興善寺鄭玄分部學梵文。”《師鞭傳》說:“善禁符咒,閑梵文。”《大乘燈傳說》說:“梵文頗閑。”《道連傳》說:“我到東印度達摩,在那裏住了三年,學了梵文。”《靈動傳說》說:“梵文極閑。”《大津傳》說:“達屍壹個多月,佛死於洲。我停了好多年,學了昆侖語,梵天也學得挺好。”顧臻和其他四個人“已經附在船上,他們都已經去世了。學了三年,梵天與韓漸漸熟識。”易經提到的僧人,有的在中國學習梵文,有的在印尼學習。總之,在他們來印度之前,就已經知道梵語了。
以上簡單介紹了中國對唐代梵文的研究,可見梵文研究在中國歷史悠久,並不是什麽新知識。我們今天的任務是繼承和發揚它。當然也包含創新,這是不言而喻的。
我們今天要繼承和發揚的,不僅僅是在語言研究上。在其他領域,也有許多工作要做。眾所周知,被翻譯成中國各民族語言的印度著作,主要是佛教經典,滿載著汽車和數噸汗水。這包括漢語、藏語、蒙古語、滿語,還有古維吾爾語、和田語、焉耆語、龜茲語等等。甚至佛經也不局限於佛教教義,很多書都是以佛經為名的自然科學,比如天文學、醫學。印度人民非常重視這些漢譯佛經,視之為自己極其寶貴的文化遺產。可惜在自己的國家早就絕跡了,只存在於中國的翻譯中。他們計劃在幾十年前將它從中文翻譯回梵文。解放初期我訪問印度時,看到了他們努力的成果。當我前年到達印度時,我知道這項工作仍在進行。可見印度人民對這項工作的態度是認真的,精神是令人欽佩的。我們真誠希望他們取得更大的成就。我們中國人也應該做出相應的努力來探索和研究這個文化寶庫。今天,世界上許多國家,如學術發達的歐美國家和東方的日本,都在這壹領域取得了巨大的成就。相比之下,由於種種原因,我們顯然有點落後。如果不迅速趕上,差距會越來越大,到了“為禮而求野”的時候,妳會後悔的。
此外,在中國浩如煙海的歷史記載中,有大量關於中國與南亞、東南亞、西亞和非洲的貿易和文化交流的信息。這是世界上任何壹個國家都無法比擬的,是人類的瑰寶。其中,關於印度的信息尤為豐富和珍貴。這些資料也需要我們去收集、整理、分析、研究。有壹個很可喜的現象,就是近年來印度學者越來越重視這方面的研究,寫了壹些高水平的論文,翻譯了很多關於中國的資料。有人建議應該寫壹部完整的中印文化關系史。他們願意與印度學者合作,為促進中印兩國人民的傳統友誼,加強兩國人民的相互了解而共同努力。我認為我們也應該在這方面盡最大努力,進行這方面的研究工作。
至於如何學習梵文和梵文相關的問題,我的經驗和體會都是老生常談,並不卑微。我想,首先要明白這項研究工作的意義。在這個前提下,持之以恒,鍥而不舍,不怕任何困難,終會有所成就科學發展史的壹部分已經充分證明了壹個事實,只有努力工作,爭分奪秒,不畏艱難攀登的人,才能達到科學的頂峰。勤奮勝過天才,努力勝過靈感。這是顛撲不破的真理。如果妳腦子裏忘不了八小時工作制,妳將壹事無成。我們古人說:“壹寸光陰壹寸金,但是壹寸金買不到壹寸光陰。”任何不懂得珍惜時間的人,都等於慢性自殺。當然也不能忘了:“壹弛,文武之道。”會工作,也要休息,處理好工作和休息的辯證關系,緊張而有節奏地生活,工作。
在這裏,我也想說說我的親身經歷。我在國外學的主要是古印度諺語和佛教的混合梵文。最後幾年,我也做了壹點祝酒詞。應該說,我對這些學科有著濃厚的興趣。然而回國後,連最基本的書刊都沒有了。古人雲:“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況且我連“聰明女人”都算不上!俗話說:“妳有壹大碗飯,就能吃多少飯。”我得根據碗的大小來吃。換句話說,我不得不轉行,至少是部分轉行。所以我四處尋找,看看我有什麽材料,並做了壹些研究。幾十年來,他成了名副其實的聖人。有時候,我會覺得懷舊,不忍心癢,做壹些以前做過的事。但是壹旦遇到信息問題,知道國外出了壹些新書,就力不從心了。我只好嘆了口氣,放下手中的工作。其中跌宕起伏的味道,外人是看不夠的。
所以我們可以回到我在本文開頭提到的問題:如果現在可以回到五十年前,我今天還會在這條路上嗎?為什麽我會問這樣壹個看起來很奇怪的問題?現在大家大概都明白了。這個問題本身就包含了壹點遺憾,壹點後悔,壹點猶豫,壹點動搖,壹點抱怨。我壹直有這樣壹個疑問,壹直無法給出壹個明確的答案,只是因為執著於自己的老工作,無法滿足自己的願望。明知道看梅子解渴難,有梅子不是比沒有更好嗎?現在情況變了:祖國天空上萬裏的塵埃已經清除,金腰帶的四化已經輝煌地擺在我們面前。我們聽到了在西北地區——新疆和甘肅——出土中國古卷的好消息。情況真的有點威脅!這些古代語言或多或少與梵語有關。如果不加強梵文的學習,我們就會像有胃病的人壹樣,看到滿滿壹桌子的美食,卻吃不下。加強梵語和西北古漢語的研究迫在眉睫。這是我們努力工作的好時機。當然會有困難,而且可能很大。但是克服困難的可能性已經存在。如果我現在問自己上面這個問題,那麽我的答案是非常明確不含糊的:如果現在能回到五十年前,我還是要走這條路。
寫於2月26日19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