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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派」是什麽畫派?“海派”與海派畫家的界定

“海派”通常是壹個愚蠢和令人困惑的術語。從字面上看,似乎應該說的是來自上海的藝術家,但為什麽也包括了大量其他地方的藝術家,尤其是浙江的藝術家?比如吳昌碩、任伯年、蒲華都是浙江人,都是海派的代表。

這就涉及到壹個問題。今天,當我們談論海派時,我們在談論什麽?

1920年,壹個叫楊毅的上海人出版了壹本名為《海上莫林》的書,收錄了741個從宋代到清末民初的上海書畫人物,包括上海人和在上海生活的外國人。雖然是個人發起的,但大規模梳理“海派”還是第壹次。

楊儀對“海派”的定義還僅限於地域,但此後,海派的外延不斷擴大。時至今日,海派已經存在了近百年,我們仍然很難明確定義“海派”——它既不是某壹種風格的畫派,也不是按地域劃分的某壹個群體。

爭論的不僅僅是定義,還有競爭——很多年輕人並不知道,“海派”這種蔚為壯觀的藝術現象,早年曾被視為“非主流”之風,幾乎是在被罵的同時成長起來的。比如上海人物畫大師任伯年,被很多人詬病媚俗,卻天天被壹群廣州商人封殺,不得不買他的畫。

這是為什麽呢?

先說海派的定義。原上海書畫出版社總編輯盧輔聖先生說:“海派”不是壹種流派,而是現代藝術史上的壹種藝術氛圍或文化現象。它是多元的、流動的、多變的,甚至如程世發所說,上海沒有派系。

這種風氣的形成,要從清末民初說起。如何形容當時人們對“海派”的印象?學者王德威曾有壹段生動的描述:

“自清末以來,‘海派’成了壹個略帶貶義的形容詞...海派蒼勁多變,勇於創新;五顏六色,噱頭十足,華而不實,外加大頭;玩票是瑣碎的,庸俗的;那是花花世界,地獄裏的天堂。”

在30年代的“京滬論戰”中,北京文人也給“海派”貼上了勢利、媚俗的標簽,認為海派文人過於資產階級化。

國畫是海派的第壹根天線。在第壹個開埠的上海,海派畫家如野草般生長。這壹點從《海上墨林》提供的數字就可以看出來。

1899年,張祖義在吳官岱作品上題詞說:“江南自開市以來,有所謂海派之人,無不壞,不起眼。”——這是第壹次出現“海派”這個詞。張祖義覺得吳冠戴的畫不錯,不像庸俗的海派,是用文人畫的標準對商業畫家的批判。

海派自誕生以來,壹直在爭議中前行。很多人接受不了,是因為它在興趣層面太“接地氣”——迎合市民口味,低端——與幾千年來繪畫主流中的秘宮畫、自戀文人畫相去甚遠。

但如果把“海派”放在20世紀初中國風雲變幻的情況下,就會發現這種墮落的根源其實是階級的變化。

藝術史學家石壽謙先生曾在《繪畫、觀眾與國難:20世紀初中國畫家的雅俗選擇》壹文中說:在雅俗話題的討論中,最值得註意的是,“雅”與“俗”不僅意味著兩種藝術趣味,而且還關系到統治精英與統治平民的上下階層的區別。雅俗觀念基本上與社會階層密切相關。

他說,由於雅俗觀念與社會階級的密切關系,當社會階級關系發生變化時,原有的既定雅俗定義必然會受到沖擊,從而造成精英階層進行壹些新的“雅俗之分”。

繪畫史上,11世紀後期蘇軾、米芾等人倡導的“文人畫”,16世紀後期董其昌提出的“南北派”理論,某種程度上都是針對當時特定的社會階級關系的“雅俗之分”。

20世紀初,中國經歷了最激烈的階級變革,其傳統文化精英受到了最大的沖擊。在政治體制下,他們逐漸失去了固有的主導地位,不僅在參與統治運作的管道中失去了保護,而且他們的經濟力量也因特權地位的喪失而大大削弱,取而代之的是過去飽受歧視的商人階層。

就上海而言,作為中國商業化程度最高的城市,上海租界的存在催化了現代化的進程,加快了文化上“商業化”的步伐,上海以市民為主體的大眾文化具有與北京截然不同的風格;所謂“海派”,不僅指與傳統相對立的現代文化,也指與精英文化相對立的大眾文化。

在這裏,我們來看看上海畫家的出身。除了少數出身貴族或者本身就是官員的人,大部分都是迫於生計的壓力來到上海賣字畫,靠的是師徒和朋友的關系。因此,這個群體中有大量的人來自周邊地區。被譽為海上畫壇人物畫最大成就的任伯年,15歲因家境貧寒,父親早逝,被迫來到上海,在範莊當學徒。再比如蒲華,出身卑微,屢試不爽,落魄潦倒。他自己寫了壹首詩:“閑時寫三千,人間乞食。”有記載說,他需要錢的時候,“來上海流連數月,畫師雲集,畫累了。”上海畫家大多不是傳統意義上的“文人畫家”,而是以賣畫為生。有著舊文人背景的壹代宗師吳映潔昌碩,說自己只是“從田裏來的莊稼漢”,“以筆硯為生”。

由於市場需求,開埠之初的那些海派代表人物,如任雄、任勛、任頤、余人等,不僅畫了市井趣味、慶典、祈福等題材,還畫了木蘭從軍、蘇武牧羊等民間神話傳說,迎來了壹個小* * *;他們的作品寫實,色彩豐富,迎合了市場購買者對低俗的需求和欣賞。這些作品“都散發著世俗的情調,受到勞動人民的喜愛”,但這仍然不願意被文人的繪畫眼光所接受。

即使在市場上獲得成功,如任伯年,也曾被傳統派認為“技大於才,古厚不足”。但相比之下,壹些廣東商人為了得到任伯年的畫,甚至站在他家門口。褒貶之間,壹方面是基於傳統文人的審美趣味;壹方面,它迎合了新興商人和市民的口味。

這些畫家以壹種前所未有的方式,突破了中國繪畫自清代以來的保守衰落。正如盧輔聖所說,我們在古代藝術史上從未見過如此重要的藝術流派——它的形成是因為買家的品味和世俗的潮流。以前即使被迫賣畫為生,也不願意在藝術創作上附庸風雅。

但如果海派到此為止,我們今天談論它的意義就完全不壹樣了。從最初的貶義,到中性,再到後來的褒義,海派經歷了壹個不斷碰撞和融合的過程,並不斷擴大外延,最終產生了這樣壹種前所未有的多元化景象和文化現象。

吳昌碩就是其中的代表。作為曾經的文人,他在雅俗之間又多了壹條選擇的路。雖然他的作品仍然有很高的市場導向,但他也表達了對底線的堅守。他說:“畫牡丹容易俗,畫水仙容易猥瑣。只有加石頭,才能避免這兩種惡果。”和石濤等人壹樣,他在作品中依然追求原創。

公元1920年代,、趙、、吳昌碩等人在海洋繪畫中掀起了印象主義的潮流,加強了印度刀法和碑帖書法在繪畫中的運用。

吳昌碩成為海上畫壇的領軍人物後,他的朋友、子侄、弟子們不僅在畫壇聲名大噪,也影響了當時新興美術院校的中國畫教學體系。除了劉海粟手下的上海美術學院,建國後潘天壽長期執教的國立美術學院,吳昌碩之子吳東邁任校長的昌明美術學院,都成為吳繪畫的推廣站。新中國成立後,吳昌碩畫派在南方乃至海外畫壇具有領先的影響力。

盧輔聖說:如果把海派放到中國美術史的整個體系中,那麽可以說中國現代繪畫實際上是從上海開始的,這是符合現代社會的,包括我們現在意義上的中國畫的概念。其實基本上是說上海形成了,像人物畫。後來無論是徐悲鴻的體制,還是浙江美院,這些東西都來源於海派。至於花鳥畫,更是如此,基本都是從這裏開始的。包括齊白石,沒有吳昌碩就不是現在的齊白石,黃本來就是海派成員。如果潘天壽沒有在上海待過壹段時間,他就不會成為後來的潘天壽。

到了1930年底,隨著新海派畫家的崛起,對海派繪畫的鄙視逐漸減少,大量宮廷繪畫流散收藏,再加上西洋畫的進入,開闊了畫家的眼界。在這樣的契機下,傳統山水畫中的“雅”在當時復興,張大千和吳湖帆就是典型代表。花鳥畫界的四大花旦唐雲、江寒汀、陸抑非、張大壯,在早期海派寫意花鳥普及的基礎上,也呈現出雅化的趨勢。這種對傳統的回歸,可以說是文人畫對雅俗傳統的壹種堅守,海派繪畫藝術審美取向中的雅俗得到了新的融合。

程世發曾有過這樣的感慨:“我壹直以為上海畫壇是壹片茫茫大海……”海派中,既有俗的壹面,也有雅的壹面。海派百余年的雅俗之爭,說到底是傳統文人趣味與都市市民審美趣味的差異,在多元化的新時代已經不是尖銳的問題。

近年來,壹系列關於“海派”繪畫的學術安排和展覽逐漸展開。今年8月,有了海派繪畫百年來最系統、規模最大的整理成果——上海書畫出版社出版的《海派繪畫叢書》(* * *收錄1600多位畫家傳記,3000多幅作品),也有了標誌著海派畫家大轉型的系列文獻展——上海中國畫院第壹章。

這樣我們就可以發現,從某種意義上說,海派是中國現代藝術的最大源頭。

上海東方早報藝術評論主編顧存言曾在《重新看海派繪畫,妳想看什麽?”文章說:

然而,中外文化交融,學者不斷湧入的上海,是壹個怎樣的大熔爐,怎樣的大境界?這樣壹個被學者鄙視的小“海派”,很快就被壹個更大的“海派”取代了。繼趙、任伯年之後,吳昌碩先生的出現可以作為代表。所謂“壯骨潑墨”,其內在的大氣、力量和博大也啟發了齊白石和後來的黃。潘天壽的《中國繪畫史》被稱為“安吉吳路鏞昌碩,...學了金石篆的知識,又是後海派的壹個領袖。”

吳昌碩之後的民國海派,對東西方文明經典的包容程度更高,正如郎先生在分析海派時所說:“民國海派(1911-1949)在社會變革、西潮湧入、啟蒙救國的環境中,它呈現出折衷變異的新局面...如果把、金城、、陳念、王、葉和蔣簡單地看作是京派畫家,而忽略了他們與上海的關系,就不可能對他們有全面深入的了解。藝術史需要用動態的眼光去看動態的畫家。這樣才能把握住動態的藝術現象。”

其中,除外,還有劉海粟、林風眠、、何、錢首鐵等。後來定居上海的張大千,定居杭州的黃,掌管楊梅的徐悲鴻,也可以這樣理解。"

他說,“其實在另壹個層面上,盡管有種種艱難險阻,但海洋畫家群體對藝術本體的探索從未停止,海派繪畫的脈絡壹直在地下蔓延、生根,直到現在。從某種意義上說,這也可以理解為什麽上海壹直有眼界極其開闊的藝術家,但同時也壹直有重視文脈和靈魂深度的藝術家——不同於某些地區藝術的浮誇和誇張,很多上海藝術家依然保持內斂和矜持,這是屬於南方或者上海的,或者說他們依然推崇南方文人壹貫崇尚的書生氣。

這是海派繪畫經過百年流傳固化下來的風格,其實更有底氣——比如海派畫家中只有會隨便印壹張“五百年後待定”,只有黃會說“我的畫五十年後世人皆知。”

以上海中國畫院的成立為標誌,海派的外延和內涵在經歷了壹波巨大的時代浪潮後發生了變化。目前確實需要重新審視。這樣的觀點在上海這個移民城市的巨大胸懷下也是不可避免的...回顧百年海派繪畫的真正精神,壹方面是對藝術本體的探索和追求,更重要的是從不屈服於商業、世俗等各種外力,不放棄初心,以藝術的形式探索這個民族的精神深度,展現其對生活的自由和精神解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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