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文人》
“文人”壹詞的運用,似乎頗有講究:並非有幾分墨水,寫幾篇詩書,就可將這桂冠,戴在頭上。所以,即便名滿天下,許多作家,也不敢隨意以此自稱。以吾愚見,手中有字稿流出者,大抵可歸為四類:抄者,筆者,作家,文人。抄寫或默寫他人字稿作品的人,便為抄者;有自創字稿作品的人,即是筆者;有較高文學成就的筆者,方為作家;有較高道德修養的作家,才是文人。
文人的“文”字,兼有“文字”“文化”與“文明”的涵義;其深沈厚重,不言而喻。德行輕薄者,縱然才冠天下,也配不上“文人”二字——若以此贈之,不為諂媚,便是諷刺。當然,才隨德進,水漲船高;如非道德宗師,難成文章大家。
常言道:“文人相輕,武人相重。”須知文人之間,相貶相輕之風雖有,但相惜相重之意更濃。且前者常局限於文章,後者多著眼於德行。所以,文人閑暇之時,則高談雅論,相與批評指正;窮苦之際,便悲己憫人,互為鼓勵扶持。
文如景,忌平常;心似水,貴清明。水若渾濁,則不見青山白雲;心如昏暗,便難出奇言妙句。物欲越淡,越知天地之美,越見心性之真——無此兩者,難成佳作。
欲淡則輕物而重身,不為功名富貴所奴役,故能主宰風花雪月。而輕物者,心必高傲,如日月照臨下土——若其能為德所掩,則無顯現於外;如不能,便露高傲之氣。所以,不高傲,非文人。
青史垂名之念,人人皆有;即便是罪惡累累者,也不例外。但是,隨著時間的流逝,王侯將相,逐漸為後人淡忘;在歷史的長河中,道德文章,方能久遠地留傳。
越是德才兼備,越容易為後世所銘記,也越重視修身與寫作——對文人而言,行不正而遭諷,文不佳而被譏,無異於奇恥大辱。所以,愛名,是文人的通病——當然,也是美德。
古時的文人,可能甘願將畢生心血,註入壹本書中;如今的作家,能夠十年磨壹劍,便已萬分難得。有著堅定的求德之心與求精之念,文學成就,何愁不高!
若壹味堆詞砌句,而不知作家與文人,究竟差在何處,又怎能登堂入室?——寄語有心人,此處不可不思,不可不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