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翡翠白玉湯
（單口相聲）
這段單口相聲啊，這可不是現在的事情。多咱的事情呢？反正這個離現在也不算遠，才六百多年。
在這個元末的時候啊，有個朱元璋，後來做了皇上了，就是朱洪武。朱元璋聚兵起義。打算推翻元朝，帶領著常玉春、胡大海在北京城大鬧武科場，寡不敵眾，敗出北京，弟兄失散。現在呢，我單說朱元璋壹個人，單槍匹馬，落荒而逃，跑了有二三百裏地，身上是又冷、又渴、又餓，實在支持不住了，壹看前面有個小破廟。哎，在廟裏頭歇壹會兒吧！趕到這兒壹下這個馬呀，就暈倒了，自己都不知道啦。過了很長的時間哪，來了倆要飯的。這倆要飯的就在小破廟裏住，要了好些個幹餑餑、剩餅子啊，還有壹鍋剩余和菜湯子。到這廟門口壹瞧：喲！這兒怎麽躺著壹個人啊。壹看這人模樣：長腦袋，大長下巴頜，怎麽長的跟驢似的？過來壹摸身上有熱氣兒，救人要緊！就給撈到廟裏頭去了。
到了廟裏頭呢，找了點樹枝子、爛柴火點著了暖壹暖屋子，然後就給朱元璋盤起腿兒來，讓他緩過這口氣來。過了很長的時間，朱元璋緩醒過來了，可是心裏頭還發迷糊呢，他還以為呀，跟常玉春、胡大海在武科場那兒壹塊兒打仗呢。迷了迷糊的就叫常玉春，“哎，常賢弟！”這壹叫常賢弟呀，倆要飯的壹聽壹楞！這要飯的說：“喲？哎？奇怪呀！我不認識他，他怎麽知道我姓常，叫先弟呀？”朱元璋那兒又叫：“啊，來！”那個要飯的也納悶兒啦，“喲？他也認識我姓來！”您瞧這巧勁兒的。
“啊，妳怎麽回事啊？”“我餓啦！”噢，這人沒病。心說：這餓的滋味兒不大好受，因為我們哥倆常跟這餓打交道。這沒別的，得啦，咱們救人要緊。“幹脆，他俄啦。咱把這鍋剩菜湯子給他喝了得啦。”“那也得熱熱呀！”“對！”找了三塊小磚頭，沙鍋壹支，柴火點著了。“妳光給他菜湯子喝，他也不飽啊！”“不要緊！我這兒不還要了點糊飯嘎巴兒嗎！”“哎對！”擱到沙鍋裏啦！“哎！”這說，“好啊，我這兒還半塊餿豆腐哪。”也擱鍋裏啦！還有點白菜幫子，撅巴撅巴扔鍋裏頭，還兩棵爛菠菜，壹塊兒得啦！壹會兒工夫熱了，把沙鍋端過去了。
朱元璋呢？又冷、又渴、又餓，雖然餿豆腐有味兒，也聞不出來，“咕咚咕咚”把這鍋剩菜湯子喝下去了。嘿，該著的事情，他這壹路啊，疲勞過度，已經中了感冒了，可是他自己不知道。現在呢，這鍋熱菜湯子壹下去，出了身汗，他這感冒好了，有精神啦。就問這倆人，“哎呀，妳們二位貴姓啊？”這要飯的壹聽怎麽意思？開玩笑啊？以了半天又不知道貴姓啦？“妳不是叫我了嗎？姓常，叫常先弟嗎？”“噢，對，對，對。”朱元璋他含糊答應，“那妳們兩位給我做這鍋湯叫什麽名字呢？”倆要飯的這個氣呀！心說：雜和菜湯子，哪有名字啊？
這個說：“哎？他要問呢，咱就給起個名兒。”“起名叫什麽呀？”“就告訴他叫‘珍珠翡翠白玉湯’”。“妳別瞎扯啦！哪兒來的‘珍珠翡翠白玉湯’啊？”“哎，當然有啊。”“有？珍珠呢？”“珍珠啊，咱那個糊飯嘎巴碎米粒兒，那不就珍珠嗎？”“那麽這個翡翠呢？”“翡翠呀，白菜幫子，菠菜葉，那不翡翠呀？”“白玉湯，那玉呢？”“啊，我那半塊餿豆腐，那不算呢？”“對，對對。我們這個叫‘珍珠翡翠白玉湯’。”“好，名字還挺好。謝謝妳們二位。我還要打仗去哪，咱們是他年相見，後會有期。”說完這話出了廟門兒，上馬走了。
過了幾年的工夫啊，朱元璋真把這個元朝推翻了。在南京城，朱元璋做起皇上來了，就是朱洪武。他做了皇上怎麽樣？做皇上以後，跟其他皇上沒有區別了。每天也是吃的山珍海味，穿的是綾羅綢緞，娶的是三宮六院。真是天子壹意孤行，臣子百順百從。皇上說什麽，群臣就得跟著說什麽。哪怕這皇上說這煤是白的，誰都不敢說是黑的。說黑的，抗旨不遵，殺！這就完啦。皇上要給大臣不論任何壹樣東西，這個大臣呢，都得拿到家去，供到祖先堂，顯示顯示。哪怕皇上賜給大臣壹張草紙，大臣都得拿黃綾子裱起來，供到祖先堂，當作爭光耀祖、顯耀門庭，禦賜的——擦屁股紙，就這麽厲害。
這個朱元璋坐了幾年皇上以後，吃喝玩樂，老是這套，他煩了。忽然間，有這麽幾天，身上不好過，懶洋洋的，渾身酸懶，怎麽這麽個滋味啊？壹琢磨：哎？這滋味兒就跟我當年落難在小破廟裏那滋味似的，就那麽難過。我想起來了，那年人家給了我壹鍋“珍珠翡翠白玉湯”啊，喝完了，我就精神了，身上就舒服了，就好了。現在我又難過了，要再來碗“珍珠翡翠白玉湯”喝，也會好過。對，哎呀，不行。沒人會做呀？哎，找這兩個人，壹個叫常賢弟，我記著呢。刷了壹道旨意，州城府縣貼皇榜，選兩個會做“珍珠翡翠白玉湯”的人。壹個叫“常賢弟”，那個不知叫什麽名字。
簡短截說，我就說當年他落難時的那個縣城，也貼了皇榜了。這個皇榜貼到什麽地方？縣衙門對過，有個影壁墻，貼在這影壁墻上去了。這皇榜壹貼出去，老百姓不知什麽事，圍過來就看。正看著呢，嘿嘿，無巧不成書，正趕這倆要飯的從這兒路過。倆要飯的壹看這兒圍著壹圈子人，不知道怎麽回事，過來了壹撥拉這位：“哎，勞您駕，您看什麽呢？”
這位回頭壹看是倆要飯的，“去！走啊！打聽什麽呀？打聽心裏是病，問這有什麽用啊，皇上找兩個會做‘珍珠翡翠白玉湯’的人，壹個叫常賢弟，那個不知道叫什麽名字，妳們倆人問什麽呀？妳們會做‘珍珠翡翠白玉湯’啊？”倆要飯的壹聽，啊？這說：“哎！大哥，好！小破廟裏喝雜和菜湯子那家夥做了皇上啦！”這說：“是他嗎？”“當然是他呀！”“喲，他做了皇上了？那咱們得瞜去呀！”“對，走，咱瞜瞜他去。”倆要飯的打算瞜皇上去。
撕皇榜！“哢”壹下把皇榜給撕了。兩個看榜的呢，就是縣衙門裏倆公差。倆公差這麽壹瞧：怎麽著，要飯的撕皇榜？嗬，膽子太大了，壹抖鎖鏈子，“嘩啦”這就要鎖。剛壹抖鎖鏈子，倆要飯的壹瞪眼：“幹什麽呀？啊？怎麽回事啊？難道說鎖著去給皇帝做‘珍珠翡翠白玉湯’嗎？”倆公差壹聽：“喲，鬧了半天敢情是二位‘湯老爺’呀？”“誰姓湯啊？胡說八道！我們做湯。”“二位做湯的老爺。妳跟我們縣衙門請吧。”
讓到班房裏頭，趕緊回稟縣官。知縣壹聽怎麽著？在我這縣找著做湯的人啦？嗬！該著我升官發財換紗帽。好！吩咐壹聲：“即刻出迎。”趕緊換上新官衣兒，降階相迎。縣官下臺階往對面壹瞧啊，差點把鼻子氣歪啦，怎麽？對面站著倆要飯的：壹臉的油泥，壹身的破爛，光著兩只腳丫子，站在那兒倒背著手，瞧縣官壹下臺階，沖縣官這麽壹點頭，笑嘻嘻的。縣官這個氣呀，就您們倆人還面聖哪，我們這兒還有兩碗剩面。“真乃大膽！來呀，拿鎖鏈子鎖上，押解進京。”押進南京城。
朱洪武壹聽怎麽樣？他高興了。有人撕皇榜，做湯的人找著了，嗬，太好啦！即刻召見。這縣官呢，押著倆要飯的奔金鑾寶殿。七品知縣呢，在明、清兩代都是這個制度：沒有見皇上的資格，非得有個特別的召見，他還得先到禮部裏頭言禮，三跪九叩、怎麽磕頭、怎麽說話，這才行哪。這縣富呢？全不懂，也沒到禮部言禮就來了。到金鑾寶殿往這兒壹跪呀，凈剩了害怕了。沒別的，哆哆嗦嗦，顫顫驚驚，凈剩哆嗦了。可是縣官偷著這麽壹看這倆要飯的，這縣富納悶兒啦。倆要飯的怎麽意思？見皇上三跪九叩？沒跪，站在那兒笑嘻嘻地沖皇上點頭呢。縣官壹瞧：啊，這倆敢情見誰都這樣啊？嘿嘿！這皇上還不惱？
皇上沒惱。壹看果然是小破廟裏頭給他菜湯子喝的那個，高興啦！高興可高興啊，壹看這穿著打扮，心裏頭暗含著埋怨這縣官，心說：這縣官怎麽這麽廢物啊？妳怎麽不把他們倆人換兩身兒好衣服來見我呀？妳這破衣啰嗦的，讓文武大臣、皇親國戚壹看，皇上認識要飯的，我這面子往哪兒擱呀？趕緊地就拿話找轍，站起來了。皇上多咱見人站起來？這會兒站起來了，“哦！哈哈，兩位愛卿，妳們為何裝作如此打扮來見寡人呢？”妳為什麽裝的這樣啊？
倆要飯的他不懂啊，“不！我們老這樣？”皇上壹聽，行！我這句話白說啦。他老這樣。“現在我們混整啦，您看見沒有，多混上壹掛鐵鏈子。”這鎖著呢。皇上借題發揮，嚇罵縣官：“糊塗的東西，大膽！給朕做‘珍珠翡翠白玉湯’的人，妳怎麽給上了鎖啦？啊？豈有此理！來呀，推出去把他殺啦！”這就完啦。
這縣官跪在那兒，好家夥，磕頭猶如雞奔碎米，哆嗦得就跟蠍了虎子吃煙袋油子似的。哆裏哆嗦。倆要飯的壹瞧這縣官，樂啦！倆要飯的壹瞧：“哎喲喲喲，嘿，這有意思啊，這別殺呀！這是個玩藝兒啊！啊，萬歲！看著我們倆人的面子，饒他壹死吧，因為給您做‘珍珠翡翠白玉湯’啊，人不夠用的，缺壹個買作料的小夥計兒。”皇上壹聽：“那好！起來！買作料去！”這縣官當了小夥計兒啦。
庫裏頭撥銀三百兩，另設禦膳房，限三天限，要做“珍珠翡翠白玉湯”二百份。幹嗎做那麽多呀？皇上啊，要大宴群臣。那意思——好東西不能我壹個人吃，大夥全得嘗嘗。
仨人到了禦膳房，縣官就給倆要飯的跪下了，“謝謝兩位老太爺救命之恩！”“甭謝啦！”“讓妳買東西會嗎？”“是，兩位老太爺吩咐吧！”“妳買呀，買這個壹百斤菠菜，二百斤白菜，明白嗎？三百塊豆腐，四百斤糙米，兩桶雜和菜，四瓢刷家夥水，去吧！”縣官壹聽這是要幹什麽呀？“兩位老太爺，怎麽買這個？”“甭廢話，讓妳買什麽妳就買什麽，少了壹樣，做得了湯不對皇上口味，拿妳試問！”“哎，是！買去。”
半天兒的工夫都買回來了。“兩位老太爺，東西都買來啦，就您說這個兩桶雜和菜呀，沒有。因為咱們也不能用外邊的，就得用膳房的。咱們這個禦膳房裏頭啊，大師傅說啦，壹天就下來壹桶雜和菜，兩桶沒有。”倆要飯的壹聽，“哦？那哪兒行啊，壹桶怕皇上吃著不夠味兒啊。妳再問問去！”“甭問啦，是沒有！”“沒有嗎？”“不是，膳房大師傅倒說了，有幾桶是有幾桶，因為那不是當天的，頭幾天的，那不能用。”倆要飯的壹聽，“噢，頭幾天的？嘿，那才好呢！那皇上吃著才夠味兒呢！就要那個呀！兩桶都要頭幾天的！”“哎，哎！”
人不夠用的，又借了兩個禦膳房的廚師傅，雜和菜也弄來了。仨人在這兒壹站，“兩位老太爺，您吩咐吧，我們都幹什麽？”“幹什麽呀？妳呀？”讓這禦膳房的廚師傅，“妳先去燜飯！啊，回來，燜飯會嗎？”“讓您說的，禦膳房的大師傅還能不會燜飯嗎？”“廢話！會燜？做‘珍珠翡翠白玉湯’的飯也會燜哪？”“那不會！”“還是的！不會聽著，告訴妳，做湯的這種飯，首先說燜飯時的這個米呀，不準淘！別洗！倒到鍋裏就燜！切完了上面的幹飯全不要！就要底下的糊飯嘎巴。去！”“哎，是！”這個走啦。“兩位老太爺，我幹什麽呀？”“妳呀，把這個白菜，跟菠菜弄壹弄！”“是。”這縣官繃不住啦，“兩位老太爺，我幹什麽？”“咳，妳這家夥，眼睛裏沒活兒，妳幹什麽呀？給那豆腐弄碎了。”“哎，豆腐是切丁兒啊，這是切片兒啊？”“不切！拿手抓！抓碎了，就擱那刷家飲水桶裏頭泡著。那個桶可不能擱陰涼地方，得搭到太陽地兒去曬，知道嗎？”“還曬？曬多大工夫啊？”“不論時間，曬冒了泡為止。”
仨人壹聽，這是要幹什麽呀？這說：“他讓咱怎麽做咱就怎麽做，等著吧。”那個燜飯，這個就抓豆腐。就這個切菜的這個難，白菜幫子去了八九成，就要當中那個嫩白菜心兒；那菠菜呀，甭說爛的，葉兒邊上有壹點黃都不要，凈擇這嫩菠菜。擇了壹點呢，打了壹桶水，剛要洗，讓倆要飯的瞧見啦。倆要飯的這麽壹瞧：“妳吃飽了撐的！這不要的東西妳洗它幹嗎？”“什麽您不要啊？我這不是白菜心，嫩菠菜！”“廢話，白菜心兒，嫩菠菜呀？分做什麽！‘珍珠翡翠白玉湯’這都用不著。”“那麽您說用什麽？”“就要那白菜幫子和那爛菠菜，那堆兒那個。”“那我就洗這個？”“甭洗。”“甭洗我就這麽切呀？”“不切！往鍋裏揪！”“啊？”“讓妳怎麽做，妳怎麽做。”“好，好！”那兒把豆腐都抓碎了，就把桶搭到太陽地曬著去了。什麽月份兒您呢？七月中旬，那天多熱呀？壹會兒就冒泡了。半天的工夫，都起了化學作用了，撲哧撲哧的，往外冒酸氣，冒臭氣！酸臭沖天。那個幹飯嘎巴兒也都鬧好啦，菜也都漚好啦，三個人站在那兒沖這堆東西發楞：糊飯嘎巴兒，白菜幫子，爛菠菜，兩桶雜和菜，刷家夥水泡豆腐。
縣官實在繃不住了，“兩位老太爺，我們給皇上做湯不做湯？我們怎麽辦呢？”倆要飯的壹聽就樂啦，“哼哼，忙什麽的呀？給皇上做湯忙什麽呀？瞧！”用手壹指這刷家夥水泡豆腐這桶，“瞧，這不是嗎？‘珍珠翡翠白玉湯’十成已經完了八成了，就等著禦宴開始時候，倒到鍋裏壹熱，見個開兒，然後端上去，皇上壹喝，咱們就等著請功領賞。”縣官壹聽：“還打算領賞呢？腦袋不搬了家就好事啊。這還想領賞啊？”那個說：‘妳也不能這麽說，咱們嘗嘗怎麽樣吧？”弄個勺，舀了點湯，擱到嘴裏頭了。“行，有點意思啦！”那個說：“妳光嘗湯不行，妳得嘗嘗豆腐啊。”桶底撈點碎豆腐，嘴裏壹吧嗒，“行啦！夠味兒啦，夠味兒啦！”這玩兒夠什麽味兒啊？仨人害怕。
到了第三天頭上，嗬！皇宮內院懸燈結彩，富麗堂皇，大宴群臣。好家夥，五更天大宴群臣，可是三更天，文武百官都到齊了。幹嗎去那麽早啊？他不能不早啊，每天上朝也不去那麽早，這天為什麽早去呀？嘿，嘿，皇上賜宴。大家都打算嘗嘗這“珍珠翡翠白玉湯”什麽味兒。沒喝過這東西呀！都去啦。
文武百官去的早，皇上還沒去呢。他們大夥幹嗎呀？互相吹牛拍馬。“年兄，您喝過‘珍珠翡翠白玉湯’嗎？”“沒有。您喝過？”“我也沒有。我雖然是沒喝過，但是我聽家父說過，家父是聽徐達丞相說的。據徐達丞相說，這‘珍珠翡翠白玉湯’可是非同小可呀！據說裏頭有珍珠海味，鳳肝龍髓，真是窮天下之奇珍異寶，久蒸久煉，才得制成此湯。今天我輩深受皇恩，親嘗此味，哎，真是咱們的祖德不淺吶。”您說這不是倒黴催的嘛，他也沒聞見過那刷鍋水、臭豆腐是什麽味兒的。互相吹捧。
倆要飯的出來瞧：喲嗬！全來了。人還不少，皇上還沒來呢。皇上也快來啦。趕緊的預備。“噔、噔”跑到膳房裏頭，“哎！禦宴馬上開始。趕緊弄，回鍋熱！”“回鍋熱？老太爺，先擱什麽呀？”“隨便吧！來。”“喀嚓”壹下，白菜幫子、菠菜葉先弄裏頭了。“來，糊飯嘎巴、雜和菜、刷家夥水泡豆腐！”“咚”，全折裏頭啦！“趕快燒火，趕快燒火！”壹會兒工夫，湯就開啦！這不湯也開了鍋了嗎？那屋子裏也呆不住人啦！酸臭酸臭的！熏腦漿子啊。仨人溜出去啦。壹會兒的工夫，倆要飯的也出去了——他們倆人也受不了啦。“哎呀，怎麽樣啦？我看看，皇上出來啦！嘿，盛！端！”壹喊“盛”，“端”！嗬，二十多個小太監排成壹字長蛇陣，每人手裏托著壹個描金朱漆的紅盤兒，盤裏頭放著這麽大個兒官窯定燒的團龍小碗兒。碗兒裏頭盛的呢，就那“珍珠翡翠白玉湯”。
小太監往上端湯。文武百官，皇親國戚壹看小太監往上送湯，大家是交頭接耳。“年兄，什麽地方規矩也沒有皇宮內院規矩大！妳看這小太監往上送湯，妳看看他們多規矩，連正眼看這湯都不敢看，妳看那不是，都偏著身兒，斜著臉兒呢嗎？”壹看這小太監往上送湯怎麽樣？他是不敢正臉看呢，那味兒他受不了啊。可不那樣嗎？
把湯端上來，頭壹碗當然先給皇上啦。往皇上桌子上壹放。皇上這麽壹聞呢，也仿佛有點惡心似的。心說：這湯怎麽這味兒啊？我那年在小廟裏喝它不這味啊。現在怎麽這個味兒啊？壹楞。再壹看文武百官皇親國戚，壹個個緊皺雙眉，荼呆呆沖這碗湯發楞，直往後躲。
皇上這兒想什麽呢？心說：這湯啊，實在是不是味兒，不是味兒是不是味兒啊，無奈有壹截呀？啊，我是皇上啊，我說這湯好，我找人做的湯我哪能不喝呀？那我壹定要喝。今天不但我喝，大夥全得喝。我找人做的湯嘛！當然要喝。
文武百官這發楞啊，先是那樣，現在不是了，這樣。那意思：就這個湯，甭說皇上，連我們也不能喝。妳看著吧，這倆做湯的人，非千刀萬剮不可。心裏凈這樣想呢。
皇上壹看他們扭臉兒，皇上可惱啦。皇上壹瞧。心說；好啊！合著妳們就會跟我享福啊？這麽壹點罪都不能受啊？妳們躲什麽呀？您們幹嗎呢？等著我呢？等著我好啊，來吧！今兒咱們壹塊兒啦。小碗端起來了，往起壹站：“眾位愛卿，隨寡人壹同***飲‘珍珠翡翠白玉湯’。”說完這話端起小碗，壹憋氣兒“咕咚咕咚”，把這小碗湯灌下去了。空碗往那兒壹擱，坐下啦。
文武百官壹看可嚇壞了。“年兄，皇上喝了。咱們怎麽辦呢？”“那還怎麽辦呢？壹塊兒往下灌吧！”都把這碗湯端起來了，擱鼻子這兒壹聞差點吐了。怎麽辦呢？不往嘴跟前送，往遠處送。往遠處送呢，嘴裏還得拿話找轍。“年兄請！”這說；“廢話！我請妳不喝就行啦！甭廢話，壹塊兒喝！”甭管怎麽說吧，壹憋氣兒，總算把這小碗湯灌下去了，空碗往那兒壹擱。
皇上壹見文武百官都喝了，皇上高興啦！站起來就問：“眾位愛卿，寡人請人做的這個‘珍珠翡翠白玉湯’，妳大家喝著滋味如何？”文武百官壹聽這句話，站起來各伸雙指，倆大拇哥部挑起來了，可就是沒說話。怎麽不說啊？他嘴裏還含著壹口呢。
皇上壹看，明白啦！皇上說：“啊，眾位愛卿，妳等大家不語，各伸雙指，聯已明白妳等之意——妳們是想每人再來兩大碗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