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淚散文奶奶(壹)
那天中午，快到吃飯時侯，還不見妳下來我就上去叫妳。
誰料想，這壹頓飯妳永遠吃不上了，空著肚子走了。
這幾年妳都跟我在佛山漂宿寄居，換了壹個又壹個地方，帶著年近九旬的妳每壹次找出租屋都碰很多灰，屋主都不肯將自己的老屋租給這麽壹個白發蒼蒼的老人安身。是我苦了妳。這個世界這個國家總是富人太富窮人太窮，妳的孫子是窮人中的壹個，不能給妳置房子，讓妳在 大暑 的前壹夜暴死在10平方的出租屋裏的壹張小木床上。他壹生都將愧疚於妳。妳走的那麽突兀，連臨別的話也來不及說上壹句，勾魂鬼也太不厚道了。他壹生都將冥想妳最後那壹句想說什麽。
連喊帶哭，大哭，慟哭，確認了妳再也不能回應我。妳的魂已走了很遠很遠，再也，聽不到。
駝了廿五年的身板終於直了壹次。妳仰天而睡，嘴張著，空著壹肚子的話射向天花板抵礪的孤燈，妳幹癟的乳房露著，已經幹硬狀，太酷熱的天氣妳昨宿只能裸睡，桌上的舊風扇有氣無力的搖著頭。這個國家的這個孤苦老人，妳的身體因遠遁而變得更輕，更輕。我卻無力為妳完好的穿上衣服，所有的關節都僵硬了妳。我面對冰冷的屍居然也有怯怕。倒是與妳偶有絆嘴的孫媳婦利索的幫妳著上左手衣袖。再翻動妳瘦小的右肩，轉動妳單薄的身軀，慢慢的給妳的遺體穿好衣裝。多麽心碎，看著妳如此不甘心的僵硬的面容，全無牙齒的嘴皮還撐開著，臨走前妳該有多少話兒要說。妳是中暑走的，床單上掙紮著壹灘未幹的鹽沫壹般的汗漬，而我至少來遲了四個小時。滿屋子夾雜著屍臭的空氣在深深責怪我。三十三年的祖孫的緣份就此揖別。從此，妳倒是可以不用再跟我挨苦受罪了，我卻不能再贍養妳，妳養了我二十多年，我卻才養了妳十年，多麽不公平啊!
妳膝下無兒無女，我則自幼無父無母，幸得有妳，壹把屎壹把尿把我養大，並供我讀書。妳六十歲才開始領養我，真不容易，奶奶，我成人了，卻不能和妳壹摸壹樣，勤勤懇懇、樸樸素素、壹塵不染，妳寬宥了我壹切的壞習慣與懶惰，以三倍於母親的年紀和慈愛著妳這個小孫娃。我的白發蒼蒼的奶奶。在我十七歲那年，我再不忍妳以七十五歲的高齡再掙錢供我上學，我下狠心綴學了。但妳又不給我南下打工，我呆在家就發瘋似的寫起詩。那時，縣的廣播電臺也發瘋似的天天播出我的作品，鄉鄰聽到的都在妳面前豎著大拇指說妳的孫子天才啊，甭說妳有多樂了。後來，報刊也頻頻出現我名字，妳大字不識壹個，卻也拿著報紙仔細地瞅，有時拿翻了看我也不忍說破。少年得誌卻亦耽誤了我的青春，囚在家裏寫了幾年的文，錢銀卻無甚收入，家裏的經濟壹度緊張。之後，更為落魄的我曾在縣城的大街賣畫，賣字，長長的頭發飛揚在路人異樣的目光中像劃破世俗那麽刺眼。終於在家呆不下了。古人言，父母在，不遠遊。我卻在妳八十歲那壹年離家出走，把妳壹個人留在家。出來的那壹天除了車票我手上只攥著皺巴巴的四十七塊錢，而妳手上也不夠壹百了，還得挨到第二個月我發工資才能寄錢回去。日子，咋就這麽難，出來的幾年，我看守的鋪頭壹再失竊被盜，工資都被扣在這些鋪頭資金了，每月都是借錢給妳匯回去。對於剛出來月工資400元的我每個月只能給妳寄幹巴巴的100塊錢，而妳則省得壹年下來還有500塊，看著那藏在墻縫用舊報紙包得發黴的錢，我不敢想象奶奶的日子是如何過的。想想，這些年我們夫妻兒仨的食用近兩千還過那麽緊湊，再想想奶奶十年前幾十塊的夥食費(那年頭物價也差不多呢)，心酸不禁。出來打工，就剩奶奶壹個人在家，餓了壹個人燒飯，病了壹個人看醫生，寂寞了壹個人自言自語，奶奶是生是死，我可以說完全不知情，打電話奶奶耳聾，寫信奶奶又不識字，心憋得難極了。過年才難得回壹次，兩個互相牽掛的人壹年就靠這幾天來治療己經寸斷的肝腸了。記得，第壹年回去的那次，妳硬是要擠在我床和我睡，我沒有不適，我輕撫著妳滿是皺紋的額頭，淚浸眼角，潤濕耳根。於堅說他母親是純棉的母親，100%的棉，他的意思就是他母親俗不可耐的溫暖、柔軟、包裹著?落後於時代的料子，總是為兒子們，怕冷怕熱。我則想說我的奶奶是純麻的，奶奶給我的愛，像麻繩，雖粗糙卻牢固，像麻袋壹般裝著稻谷壹般的我，甚至像密麻的蚊帳包圍著我，而麻煩，卻留給自己。七八年後，終於熬出了頭，我這個窮小子也討了老婆，生了娃，把妳接到身邊，安樂的日子還沒過上，沒想到?妳卻?這麽壹聲不吭就走了。
看著妳被殯儀館的人卷在布袋裏被擡走佝僂成壹團的樣子，痛，有裂帛之力。這壹別，是永遠了，我想妳只能憑記憶，壹個劇痛的遠方停在那裏，妳?遠遊的妳再也不能回來。
次日，我和太太到殯儀館辦理後事。令我更痛的是我買不起棺木給妳，壽衣和骨灰盅也是廉價的，在這個城市，連死也是講價錢的。有錢的置個棺木也上萬，沒錢的像妳的孫子給妳只有壹個紙棺，我很愧疚很痛。看著妳被冷藏了壹天的遺容，看著妳那曾經深陷在妳眼窩的，那蒼白眼瞼覆著妳對我這三十三年來所有的幾千丈深的溺愛，我幾乎崩潰了。整個儀式都有工作人員安排著，想多看幾分秒也被控制著，在最後時刻我的淚眼是怎麽也看不夠的。只有妳，再不能睜眼。壹夜薄霜敷臉，這世界已設任何新奇之處讓妳動容，唇嘴緊抿，鼻息緊鎖，妳再也不用著緊這個致命又多變的世界。我慟然用食指輕觸壹下妳的冷唇，多麽想再次靠近妳，挨近妳，親近妳，聽妳說。以至於，我聽不到工作人員的斷喝。在這緊要關頭最後***存的時刻，就是分岔的肇始，妳緩緩被推走被帶走被永遠收走。盡頭由此展開，骨頭由此脆響。目送著妳遺體入爐，我在焚爐外搶天呼地的嚎哭不休，我太太在旁也淚旁滿面，但與近旁壹爐幾十人集體合哭相比，這個世界留給妳的場面實在太淒涼了。妳在火化機經歷了平板爐近半小時的火化，剔肉成煙剔骨成灰。出爐後妳以髑髏相見，看著妳仰躺的形狀沒有壹絲肉的脫架的壹堆骨頭，白得刺眼，余熾後碎骨還有點兒刺鼻，妳壹塊壹塊躺在那裏，妳壹根壹根與我分離，這是壹種我們婆孫倆最後的面對，這是我們相處以來最後最無奈的沈默，妳空洞洞的顱骨、深陷的顱中窩還是那麽慈祥的望著我，沒了皺紋的額骨那麽光滑，聾了多年的耳朵終於讓顳骨打通，面顱骨還是寫滿了和藹，而上頜骨和下頜骨我是多麽希望它此刻發出聲音來，平時在電視看到讓人毛骨悚然的髑髏骨頭，此刻我是多麽的留戀而看不夠似的。奶奶，骨頭中的奶奶，那細碎的和大塊的骨頭，留給我最後的奶奶的樣子，我伏跪著看旁邊的工作人員把奶奶的樣子壹點點拆散，還要把奶奶的骨頭壹根壹根被敲碎，那壹堆骸骨，奶奶，是妳留給我最後的敲打樂，是最後的碎，妳的形體最後只留壹盅灰粉。我將骨灰盅擁在懷裏連罐帶妳也不夠五斤了，或者說去罐的重量妳已輕不足斤，我卻捧得手沈如鉛。最後將妳的骨灰盅放進壹個紙箱內，包裝好，掩人耳目，將妳通過客車運回故鄉。在這個城市，我買不起墓地給妳。葉落歸根，是我給妳最後的最體面的偽安慰。
催淚散文奶奶(二)
所謂血濃於水，中華兒女都喜歡尋根，喜歡探詢血緣之所系，而講血緣這也並不是壹個抽象的存在，而是實實在在地流淌在我們每壹個人的血液裏面、記憶之中，?草木祖根，山祖昆侖，江河祖海?，所以我們講遺傳也講繼承。奶奶，我和妳的關系並不是直屬關系，但如若沒有妳，我早就斷流了。童年葬在哪個山岡?青春殤亡在哪條河流?四季碌碌，周而復始，是妳以大我整整壹個甲子的年齡領我穿過物質斑斕的叢林裏，認識世界，是妳將那個繈褓中的嬰兒扯大，是妳讓我脫胎換骨。
探詢我的來龍去脈，這個非血緣的尋親，以情為脈終讓我找到了壹個普通的中國女性之愛的偉大源頭。奶奶像是我遠古的母親，源遠流長的愛，即使隔了三代人的年齡依然是，那麽新鮮。我的血管裏的血被奶奶從源頭流下來的血與淚摻和，我的奔流才得以繼續，我身上也因此有了奶奶的母愛體系的屬於並不隱秘的個人精神傳記的?DNA?，我骨子裏也有著奶奶身上那部分不該被抽走的品質，養我，教我，甚至打我，罵我，言傳身授?這壹切，其實都是那般可解，因為都指向宿命。有悲痛，有體認。或所有的女性都只是壹個女性，我所有的母親都只是我躬逢此生所遇上的奶奶，如此透心的蒼涼。在那張已被人間磨破的臉之下，我三生三世的母親的另壹張臉也借助奶奶得以全在這壹輩子顯現。
我總是想，奶奶，和母親，並沒有什麽不同。
然而，奶奶，我卻不敢再去回想，妳是如何將我壹個未足歲的嬰兒帶大，在那個缺食的七十年代。在我懵懂曉事之時，我也並不十分羨慕有媽的孩子，因為妳給予我的愛雙倍於母愛。我太不擅寫回憶錄了，難道是因為奶奶妳太老了，而我太小了，而那相隔壹甲子的三代人的時間面對面的壹樁人情讓我無從收拾。逝者如斯，我的奶奶像變白的頭發滾滾運走我想回憶的滄桑大道。
奶奶，背駝是因為我，壹個逾六十的老人常背著壹個小孩做活，長年累月的，豈能不駝?這把被年歲日子拉滿的血肉之弓，直至我四五歲猶不舍將我這個箭頭人物離弦，以至我常被小夥伴笑，這種溺愛像奶奶的眼窩深不可測。伏在奶奶背身上，奶奶的大手托住我的小屁股，這種當時奶奶給我做驢做馬的快活享受變成今日回想起來的難受，深深責備著那個小不更事的我。再聯想如今我太太背我兒子久了便大呼腰酸骨痛之時，我不禁黯然，原來我曾經如此欺負過沒力氣的奶奶。問責今天的自己，已是徒勞，是我的存在深深拖累了我苦命的奶奶，沒讓她安度晚年，這是我的罪。舞獅頭的人群來了，奶奶便背著我穿人群鉆人堆拼命湊個好位置給我，扮古人的人群來了，唱采茶的人群來了，舞春牛的人群來了，壹個年壹個熱鬧的日子折騰得奶奶卻是樂此不疲，有氣無力。奶奶總是堅持，以滿足我年少無知的好奇心。奶奶的脊梁就這樣為我壹點點彎了，壘出的駝峰，那是奶奶堆積給我的愛我豈能不知。壘出的駝峰，就像奶奶對我的恩，那麽突出。對於奶奶駝這壹結果，卻出自我之傑作，我是問心有愧。
給妳壘的墳也像壹種駝，壹堆黃土壘著我對妳更深大的愧，該用怎樣的碑文概括妳壹生?可是妳的孫子買不起壹塊石，給妳立不了模樣。我還要欠妳壹陣子。?將有麒麟，將有古鶴，將有二龍戲珠等石雕，可惜那不是妳的，奶奶。那是，XX安樂永久墓園。那是富人的地下宮殿。將有清涼的月光的響聲，將有鬼推盤，壹塊石頭在說出售價800萬元的莊重，生的華麗，死的豪華?壹切都將絆倒在階級。灰土裏將有富人的油而沒有窮人的血。這世上，人有人精，白骨之後還有白骨精，所以還將有地下CBD、將有人生後花園?將有流芳百代，將有遺臭萬年，誰是人傑，誰又是鬼雄?誰在壹語道破?天空已經是壹再弄臟的舊報紙。只有那重復的謊言，將有壹個未來，只要停留在那裏，看夕陽被香火熏黑，在死神的肖像下，那是第幾次，有流離的孤魂，看見星光舉起相機在拍照?作為窮人，因為妳我不能誇大對這個世界的憎恨，我給妳的寒磣是因為我不夠出色;作為孫子，生不能給妳安樂，死不能給妳安寧，我這債也欠得夠長了，變成拖債了。我也不能作為詩人，用文字虛構妳的形象。妳的墓碑不是不立，先空著，這三十多年妳對我的愛也不是壹塊石頭可償還的。麒麟也不能，古鶴也不能，什麽風水寶地都不能。妳也什麽都不能收了，此後，每年回這看妳壹次，焚香火，磕頭，都只是壹種儀式。屬於妳的壹切都熄滅，在墳前最後壹次揭開骨灰盅見妳，是因為這的鄉俗入葬前都要歃血還骨，我要咬破食指滴壹滴血到妳的顱骨，在這緊要關頭，我竟咬不出血來，在壹旁的堂哥抓頭右手用壹種艻刺破我食指，壹滴血冒了出來後被堂哥摁住我手指塗奶奶的碎骨上，盯著沾了我血跡的奶奶的碎骨，必然如此的最後壹次相見以這種方式完成。血與骨見的可以預料的原始沖動?就是堂哥意識中好讓我們來世辯認?奶奶的壹生就這樣結束了，來生，我知那是騙人的。我現在所處的世界，已經是另壹個了，壹個沒有我奶奶的世界。給奶奶的墓上添完最後壹捧土，叩過三個頭，轉過身，奶奶與我，從此陰陽兩隔。
從此，墳是妳的外表，多麽不能接受的壹個事實。駝背的墳將永遠接納荒草對它的情意。而我每年來，也不知還能來多少次，人生無常，幾十年後，我們就真斷無消息了!
催淚散文奶奶(三)
奶奶對我的好，是永寫不完的。那就只重點說壹件吧。奶奶，感謝妳，為我演義了現代版的?孟母三遷?。雖然我不可能成為孟子，但奶奶與孟母卻是壹樣的心思，想我好。為了我的學業，妳從七十壹歲始至八十歲這十年輾轉搬了四次的家，跨了兩個省。孟母之三遷當其壯年，行動利索，而妳卻是以壹個七十歲以上的年齡完成這些浩大的搬家工程。這不僅僅在於搬運過程中的繁冗，而且每次搬家所帶來的周圍環境的變遷與鄰裏的異動，還有買賣房屋的程序和選擇日課吉時的習俗都要處理，這多麽為難壹個老人!每念及此，我更痛心，這七年，我都癡心奮力寫《魂魄九歌》，將奶奶太太兒子都涼壹邊了。《魂魄九歌》從幾百行到二萬行再飈到四萬行，壹稿，二稿，三稿，馬不停蹄，朝思暮想，夜以繼日。那可真算是壹次自虐性的寫作，寫到嘔心吐血。這是壹次瘋狂的寫作，正如壹場孽緣深大的戀愛，《魂魄九歌》吞吐著我巨大的肉體疲勞，精神狂歡，但也因此忽略了身邊至親的人。因為寫作，我成了壹個不稱職的父親，丈夫，孫子。我的存在，形同虛設。巴爾紮克對他也許是毒藥，雪萊對妳也許是陷阱，而寫作中的那個我對我的親人也許是草木。
奶奶的嘮叨是出名的，很多次我沈溺在寫作中，靈感斷了才驚覺奶奶在壹旁已自嘮自叨回憶了幾十年。回憶，也許就是奶奶過去了的時間所能帶給她唯壹的愉悅。我就像幽靈瞬息回到了祠堂。望了望在壹旁還在自我言語的奶奶我又壹次愧疚。
奶奶的付出是不講回報的，她也從未埋怨過我對她的?薄情?與?寡義?。
我奶奶自不能比孟母，因為我沒孟子那麽偉大。所謂?子之聖即母之聖?、?人生教子，誌在青紫。夫人教子，誌在孔子。古今以來，壹人而已。? ，封建皇帝對孟母屢加封謚，直到乾隆二年(1737年)還加封孟母為?邾國端範宣獻夫人?，那是因為封建統治者想竭力將孟母塑造成符合其需要的?偶像?。我奶奶在我心目中，卻比孟母偉大，這也是常情。
我的第壹個家在粵西北壹個偏僻的鄉鎮，我也是在那出生的，那是我的故鄉。奶奶就在小鎮的拐角支了壹個油炸攤賺錢養口糊家。隨著年齡的增長，我逐漸體會到了奶奶生活的艱辛，每天天不亮，就爬起來和粉，壹團粉八九斤，搓揉的力量要壹個七八十歲的老人去完成，說有多累不是親身體驗無法體會。而這幾十斤糯米粉則是由奶奶用石磨壹舀舀磨出來的。說到石磨，現在很多人都不知是啥玩藝了，石磨是由兩塊尺寸相同的短圓柱形石塊和磨盤構成，架在木坯搭成的臺子上，磨盤上摞著磨的下扇(不動盤)和上扇(轉動盤)。兩扇磨的接觸面上都鏨有排列整齊的磨齒，糯米就從上方的孔進入兩層中間，沿著紋理向外運移，在滾動過兩層面時被碾碎，形成水粉。兩扇磨之間有磨臍子，以防止上扇在轉動時從下扇上掉下來。磨手懸梁吊著，拉動磨手時磨盤與磨盤的吱呀聲像伴奏，半鬥糯米要拉壹個多鐘頭。小不點的我在旁站在板凳上用瓢倒米向磨孔。磨好的糯米水漿還要倒入布袋壓幹水分。這些工序都很吃力，所以每次奶奶都累得大汗淋漓。奶奶做的油糍真的很好吃，我這個小讒鬼可愛吃了，奶奶做的油糍不是將黃糖板下鍋加水熬成濃液去和粉，而是將黃糖板直接放進油鍋，炸成糊狀的糖沾在半熟的糍團上，再調控火候炸得糍的糖衣香脆而內裏柔軟。由於奶奶做的油糍色澤金黃，皮圓發亮，酥嫩香甜，遠近聞名，也能成為這個小鎮最具代表性的地方風味小吃之壹，所以鄉裏也沒歉她年老不衛生之類的，生意還蠻不錯。
奶奶賺到錢也舍得花我身上。我四五歲就開始接觸《三國演義》、《水滸》、《西遊記》，那當然是?連環畫?之類的小人書，數數，那年代我就擁有《鐵道遊擊隊》10冊、《林海雪原》6冊、《水滸傳》、《三國演義》60冊、《西遊記》 50冊，《三毛流浪記》10冊、《葫蘆兄弟》6冊?壹冊相當時3斤米的價錢，我那三籮小人書是多少擔大米啊!那年代沒有互聯網，電視整個小鎮也沒幾戶人家有呢，連環畫就是我那時唯壹的精神食糧。雖然因為年紀小很多字看不懂，但依然覺得樂趣無窮，我的童年是離譜兒的精采!雖然後來屢次搬遷這些小人書盡失皆佚，現在網上瘋傳這些小人書 收藏 到成千上萬元壹本，但我當時心靈上所得到的財富和快樂絕非是收藏家可以用錢買得來的。由於那當兒把玩小人書過多，我六歲就學會了簡單的白描，壹上學就連年成為六壹 兒童 節學校辦墻報的最重要的主角。這些，都得益於奶奶對我的慷慨。
之後搬到廣西某鎮，在那裏糾正了我粵人所特有口音的普通話。
之後奶奶在幾年內連番的搬遷也都是因為我的學業。每壹次搬遷，奶奶晚年備好的棺材都不能帶走，司機死活不肯幫運棺材，每壹次搬遷，奶奶都要賣棺材，然後再置棺材，如此多次買賣棺材?這該多折騰壹個老人的內心。之後殯葬改革，不能土葬，奶奶的棺材至今猶空著留在鄉下那間空蕩蕩的老屋，變成朽木。而奶奶隨我南下漂流寄居直到走後，棺材仍不屬於她，無能的我在這個城市置不起壹口木棺給她，今生今世，我欠奶奶壹口棺材。今生今世，我再也無法償還壹口棺材給奶奶是我丟這個社會的面是我這個國家的顏面，我活著，我窮，我渾渾噩噩，蟄心的棺材懸在空中還會讓鉛雲壹般壓著我，想起會不禁淚流滿面。缺壹口棺材，對於壹個死人已無從計較，連世界都丟下了，還有什麽不放下，而活人對自已死去的親人缺壹口棺材本身就有壹種近乎病態的敏感，奶奶給我付出了這麽多，而我，連最後壹口棺材也省了，情何以堪。
奶奶為我演義了現代版的?孟母三遷?，我則還以?三欠?，欠壹段可以安享的晚年，欠壹個可以安穩的居家，欠壹口可以安寧的棺木，欠得我無地自容。
催淚散文奶奶(四)
奶奶，就這麽簡單，習慣性地做著壹些她認為很簡單的事情。
再寫壹百萬字，也不能給她增加些什麽光輝的形象?
這麽多年，我也沒為她寫過壹首詩，我知道我怎麽寫都會力有不逮。
人頭攢動，市聲喧嘩，世相是如此熱鬧繁華，然而人依舊孤獨。就像奶奶從鄉下來到這個城市那樣孤獨、坐在某壹個路口某壹塊石板上數看車流那般的孤獨，沒有了奶奶的世界我則常恍惚望著某壹個路口?期待她會突然的出現?那個駝背的老婦，那個白發蒼蒼的老婆婆，我都對準這些孤獨的身影去錯覺我的奶奶!
猜妳喜歡：
1. 悼念奶奶的散文
2. 關於奶奶的散文
3. 感人親情散文
4. 懷念父母最感人的文章
5. 描寫母親的感人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