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貞《索隱》註此句雲:“言正本藏之書府,副本留京師也。”,下又引《穆天子傳》“至於群玉之山……先王所謂策府”及郭璞註“古帝王藏策之府,則此謂藏之名山是也”相證。(中華書局標點本,以“則此謂藏之名山是也”數字為司馬貞案語。查《穆天子傳》郭註為“言往古帝王以為藏書冊之府,所謂藏之名山者也”,則知標點本誤)
按照《索隱》,因為群玉之山亦為策府,所以“名山”僅僅是個比喻,指的是帝王收藏圖書的地方(即“策府”或“書府”),並非真實的山。但是,《漢書·司馬遷傳》說“遷既死後,其書稍出”,太史公生前並沒有將全書獻給書府。而且,西漢皇室藏書之處(如石渠閣),應在京師的未央宮,若果“名山”即是“書府”的話,那麼“藏之名山,副在京師”便互相抵牾,直接說正副二本“皆在京師”不就可以了麼?
這樣看來,《索隱》的解釋並說不通,實在是有些故作艱深,強作解人。而顏師古註“藏之名山,副在京師”(見《漢書註》)雲:“藏於山者,備亡失也。其副貳本乃留京師。”則於情於理,顯得通達許多。其實,山即是山,並不是什麼傳說中的帝王策府。將書擺進山裡,也是為著圖書的保存著想。
在歷史上,為了保護書籍將書藏入山中的實例,並不少見。有名者,如白居易將其詩文集編訂完畢後,抄錄為五,分藏各處。其中,“壹本在廬山東林寺經藏院”(見《白氏長慶集·白氏集後記》),就算得上是“藏之名山”了。
至於太史公司馬遷,則較白居易謹慎許多,未嘗自曝山名,誘人往觀。卻是以“名山”二字草草帶過,著實令後人琢磨不透,以至於“策府”、“群玉”的種種猜想。而那套正本《史記》,或許二千年後仍躺在雲山霧嶺的某個角落,靜俟著“後世聖人君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