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茂春的會戰故事,有填不飽肚子的愁苦,有壹身泥漿壹身冰的艱辛,但幸運的是,他也收獲了溫馨幸福的婚姻。幽默的支老,把這些總結為自己會戰中的“兩苦壹樂”。
壹頓火車上的飽飯
支茂春來自玉門油田赫赫有名的新中國第壹支修井隊。
1960年3月,他跟隨玉門油田首批支援大慶石油會戰的隊伍登上列車,開赴壹個全新的戰場。就在這趟列車上,他見到了壹位鼎鼎大名的人,吃了頓畫著問號的飽飯。
支老說:“當年壹趟列車運來了玉門油田的六支鉆井隊、壹個修井隊,300人左右。
“當時,隊伍多,帶隊的領導也多,幾位領導壹起研究事兒時,常常穿過我們的車廂。當時,壹位戴著前進帽、操著西北口音的中年人經過我的座位時,對面的老哥和他打了個招呼。後來壹問,才知道那個人就是王進喜。
“雖然都工作在玉門,但對王進喜是只聞其人,未謀其面。他在玉門油田是全國工交群英會的代表,還受邀去北京參加過國慶觀禮,這在建國初期是至高無上的榮譽。這麽近距離地見到他,心裏有那麽壹點小興奮。
“當時,糧食緊張,我們這些特殊乘客的食品完全靠統壹配給。壹天兩頓,上下午各分給2個面包。面包本來就松軟,個頭還小,只有手掌那麽大,壹口就能吞下壹個。但聽有經驗的老同誌講,把面包放在嘴裏多嚼壹會兒,會增加飽腹感,可是肚裏空空,面包進了嘴,還沒等細嚼,就滑進了肚子。
“二十幾歲的小夥子,吃這點糧,常餓得抓耳撓腮。列車每停靠壹站,我們都不約而同地打開車窗,不是為了透口氣,而是想看看站臺上有沒有賣吃食的。可是站臺上壹個賣貨的都沒有。
“正掃興時,有同事來叫我,讓我去經理的車廂幫個忙。過去時,正好後勤的人給經理送來了幾個面包,可經理說他不餓。我當時都沒過下腦子,就說:‘妳不吃給我行嗎?’經理看看我,點了點頭。我邊吃邊納悶,這年頭還有不餓的人,真新鮮了!不管怎麽樣,幫個小忙,吃飽了壹回肚子,心裏還是挺美的。
“本想著來到大慶,可以好好敞開肚子吃上壹頓,可這裏也糧食緊張。餓急眼了,就跑秋收後的地裏摳為數不多的凍土豆,回來煮著充饑。
“更糾結的是趕上零點班的那頓晚飯,面對兩個瘦小的窩窩頭,總是猶豫再三:如果晚飯吃了,半夜會餓得肚子直叫;晚飯不吃,把窩頭留到半夜,晚飯的饑餓感,也很難忍得過去。
“這樣的狀態不是壹天兩天,而是壹下子持續了兩三年,直到1964年,家屬和各單位都種了地,有了自產糧食,饑餓了多年的肚子才有了放開吃的條件。”
壹身“冰甲”不退縮
1964年10月,大慶石油會戰工委針對油層籠統性註水造成原油產量下降,“開采3年,水淹壹半”的嚴重情況作出決定,在全油田範圍內推廣分層註水技術,組織井下作業職工把101口註水井,分成444個層段,分層註水,史稱“101、444會戰”。
支老說:“我當年是井下作業壹隊的班長。1964年11月會戰開始時,正是最冷的三九天。為了在短短的兩個月內,圓滿地完成這次會戰,我們提出:‘身穿冰淇淋,風雪吹不進;幹活出大汗,北風當電扇’的口號,各口井上,白班、夜班、零點班,班班都有人。
“當年,形容我們修井工有首打油詩:‘睛天壹身汗,雨天壹身泥,冬天壹身冰,常年壹身油。’相當苦。
“壹次,我趕上零點班,不到半個小時,杠杠棉服就被井底噴上來的水、泥漿、油弄了壹身,很快這身混合物被寒風壹吹,凍得硬邦邦的。
“荒野上,有壹個離我們最近的井房。可是,值班的采油工怕壹身油汙的我們去井房裏取暖,走時特意把門上了鎖。因為那時油田在搞規格化,井房內和設備,都要求壹塵不染。
“這個咱都能理解,那時候崗位責任制檢查相當嚴格,壹點瑕疵都不許存在,人家剛剛清理幹凈,就是他不鎖門,我們也不會輕意闖進人家的工作區。
“可是,周圍除了井房,沒有其他的去處,我們只好挺著,壹個勁地幹活或在原地蹦蹦跳跳,在凍硬的棉襖中扭動扭動身子,才能感到暖和點。
“棉襖袖子被凍得不能回彎,就和同伴相互用管鉗把浮冰敲打掉,壹晚上敲打十三四回,都算是少的。那時候,為了圓滿完成這次分層註水工作,我們就在這種極端艱苦的環境下,不打折扣地完成了每壹口井的作業任務。”
壹見鐘情相伴老
會戰初期,石油大軍男多女少。適齡職工找對象,成了壹個回避不了的大問題。
支老說:“那會兒,在油田上,真應了‘壹家女百家求’這句話。沒有過多的業余文化生活,壹天天枯燥無味。誰找到對象,長什麽樣,誰給介紹的,從哪來的,甚至家裏還有沒有其他的姐妹,都成了光棍們躺在被窩裏熱議的話題,每每談起,羨慕的味道都撲面而來。
“我當年20來歲,在那段艱苦難熬的日子,當然也渴望獲得美好愛情。每天聽著這個回家探親,帶回個媳婦,那個在路上巧遇來油田探親的某某的妹妹,壹見鐘情,心裏癢癢的。
“人都說,好飯不怕晚。是妳的,早晚跑不了,沒想到好事還真就來了。
“1961年,我時常上井隊修井,和鉆井工人混得很熟。其中有位老大哥,也就是我後來的大舅子,對我印象不錯。聊天時,了解我還沒有成家,他就和我講,他有個妹妹因為老家鬧饑荒,餓得受不了,跑出來投奔他,想吃口飽飯,在油田成個家,問我要不要相上壹面。
“老大哥說得客氣了,那時的情況,哪還容我有挑揀的份兒,我掩飾了壹下內心的喜悅,淡淡地說了句:‘行!’
“姑娘長得還不錯,這讓我更加高興。兩人壹交流,還挺有***同語言,說來說去,兩個人的心好像越貼越近了似的。姑娘的老家時興要彩禮,這可把我給難住了。
“那時候,我只是個三級工,每個月的工資50多塊錢,除去壹個月食堂20多塊錢的夥食費,加上郵給老家孝敬父母的錢,兜裏基本空空。我實實在在地和姑娘的家人講,雖然我壹時拿不出來這麽壹大筆彩禮錢,但結婚後,我會長期負責老壹輩的生活費用。壹看我確實是個誠實厚道的小夥子,姑娘家沒再說什麽。於是,這個姑娘就成了我現在的老伴。
“雖說我們結婚前相處的日子不多,但我倆結婚51年,感情壹直很好。我也沒有食言,在最艱苦的日子裏,我們兩口子節衣縮食,把省下來的錢郵給雙方父母,給我嶽父母的錢壹直都比給我父母的多。現在老伴娘家的小輩們家裏有啥大事小情,我們老兩口仍然盡力資助,這也算是對嶽父母當年寬容待我、放心把女兒交給我的壹種回報吧。”
紅色傳承
他們有著鋼鐵般的意誌
講述人:支洪全(支老的兒子)
那個年代的人,不是鐵打的,但在艱苦創業的風吹雨打中,他們煉就了壹身的鋼筋鐵骨,三九天,披著棉襖外面的壹身“銀白盔甲”,奮戰在修井壹線。
他們是有血有肉的人,可他們有著鋼鐵般的意誌,有著吃苦耐勞的精神,為了新中國能早日富強,用自己的生命譜寫了壯麗詩篇。
我們為有這樣的前輩而由衷自豪。有時出差,會有許多外地人問起大慶,問起鐵人,問起今天和未來大慶的發展,我會告訴他,在大慶這塊土地上,石油會戰時的那些讓全國人民都耳熟能詳的優良傳統沒有丟,仍然在大慶散發青春活力,壹代代像我這樣的大慶後輩們,正沿著大慶精神、鐵人精神的足跡,在新時代的道路上闊步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