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化不僅是壹個現實的浪潮,也是壹個理論流派,對傳統的國家理論產生了巨大的沖擊,也在國際關系和政治界引起了廣泛的爭論,主要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首先,全球化理論挑戰了傳統的國家理論。壹方面質疑傳統國家理論的核心概念,如主權、邊界、國家利益等,否定“國家中心主義”,進而認為隨著國際社會的全球化,民族國家將不再是國際關系的基本單位;另壹方面,從理論上構建了與傳統國家理論相對應的概念體系,如全球社會、壹體化、超國家體系等。並嚴格區分了跨國關系和國際關系這兩個概念,認為正是日益增強的跨國關系使得各國政府無法單獨進行有效控制,從而改變了以往的國際關系體系,形成了壹體化的國際社會,這在邏輯上為全球化時代取代國際時代提供了可能性。
第二,全球化理論導致了傳統國際關系理論的內部分裂。現實主義和自由主義是傳統國際關系理論中的兩大流派,都受到了全球化理論的影響。
第壹,現實主義。現實主義理論包括三個核心概念:國家主義,即國家是國際社會所有其他主體存在和活動的前提,國家主權定義了國際社會的框架;生存,即國際關系的本質是各國為發展而鬥爭;自助,即境外任何力量都無法確保國家的安全。要生存,必須依靠自己的力量。全球化理論對現實主義的影響在於迫使其承認全球化和跨國關系是客觀趨勢,修正了關於國家絕對中心地位的理論。但是,現實主義者仍然認為,世界政治和經濟的基本特征不會因為全球化而改變;作為國際社會的基本單位,國家的地位和作用是不可動搖的;國家之間的權力和利益之爭仍將繼續,其形式和手段可能會更新,但軍事和均勢的意義不會削弱。
第二,自由主義。自由主義內部的三個派別在全球化問題上有著非常不同的觀點。自由國際主義認為,專制國家的存在和國家間的戰爭是威脅國際社會正常秩序的主要因素,人們只能通過契約實現全球化的和平狀態;理想主義認為可以通過加強世界範圍內的和平力量來限制國家利益的擴張,可以依靠國際組織來規範國家行為;制度自由主義認為,國際社會的多元化是國際新秩序的基礎,跨國公司等非國家行為體的發展和相互依存的加深是和平的保障,多層次壹體化和區域合作是全球化的現實途徑。自由主義者承認,全球化帶來的科技、信息革命和經濟變革將改變世界政治的格局,國家將不再是壹個封閉的單位,世界將形成網絡化的聯系。但同時認為,壹個國家的命運不會像全球化理論預言的那樣逐漸衰落。相反,壹個國家會因為全球化帶來的機遇而擺脫自身的劣勢,發揮更加積極的作用。
第三,全球化理論突破了傳統的政治和國際關系框架,將爭論引入社會科學的各個領域,啟發人們在更廣闊的背景下反思傳統的國家理論。
第壹,全球化理論將傳統的國家理論與社會發展理論聯系起來,使人們關註國際秩序,從整體上思考世界發展的內在規律。比如對全球化的討論,引起了人們對世界體系理論的重新關註。這壹理論的創始人是沃勒斯坦,他認為世界體系的核心是16世紀從歐洲發展起來的資本主義經濟政治體系,是資本主義主導的世界秩序。這個秩序把世界上的國家分為兩個層次:核心國家具有霸權領導地位和強大的軍事實力,在世界政治和經濟中具有主導地位;半周邊國家是資本主義增長的基礎,是維持現有秩序的力量;外圍國家是主要的不發達國家。沃勒斯坦認為,世界在很久以前就處於這樣壹個由資本主義統治的單壹政治經濟體系中,各國壹直是不平等的。目前資本主義核心國家仍然控制著世界秩序,傳統意義上的國家並不是世界政治經濟的唯壹分析單位,甚至不是主要分析單位。
其次,全球化理論也導致人們對國家與社會、政府與市場的關系有不同的看法。
樂觀主義者(包括新保守主義者和壹些新左翼社會主義者)認為,全球化的進程將使政府失去隨意指揮經濟的自由,這對消除政府對市場的盲目幹預是壹件好事。政府幹預減少,市場自由度和開放度提高,世界經濟會以更快的速度發展,這也可能是世界擺脫貧困的最好機會。這個過程中需要的是壹個運行良好的社會,而不是壹個強大的政府。
悲觀主義者(包括傳統的民族主義者、保守派和左派)認為國家和市場之間的平衡是最重要的,而現在這種平衡正在被全球化的進程打破。市場的力量突破了國家的束縛,獲得了優勢。雖然這種優勢會在短期內給社會帶來繁榮,但由於社會的利益分配不均,通過全球化致富的不是工人而是資本家,這將擴大不平等,加劇貧困,引發沖突。政府行為的失敗最終會削弱國家的基礎,使國家因為市場力量的壯大而陷入新的危機。
總之,全球化帶來的壹系列變化沖擊了傳統的國際關系理論和政治學。這種影響的意義不在於否定很多傳統觀念,而在於引起人們的深入思考。當然,目前關於全球化的理論假設不壹定準確,全球化與國家制度的矛盾也不壹定尖銳,但它至少反映了人們對全球化趨勢的態度,以及對國家、市場和國際社會關系的新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