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利文認為,要理解心理病理學,要考慮病人所處環境,人類與人際環境不可分割。人處於與他人的互動中,人格是“在顯示出人類生活特性的人際情境中反復出現的相對持久的模式。”沙利文認為人格是為了適應人際環境而形成的。弗洛伊德學派的分析師找尋被壓抑的願望和幻想,而沙利文則找尋被忽略的互動。
沙利文的人際過程研究越來越關註焦慮。沙利文發現,那些表面看來比較突出的方面(例如引人註目、幹擾生活的各種癥狀),常常是用來分散對潛在焦慮點的註意的,是焦慮控制術。為什麽在心理病理學中,焦慮和對焦慮的控制如此重要?沙利文認為,焦慮是塑造自我和調節與他人互動的關鍵病理性因素。
沙利文描述道,新生兒在接近完全舒適的狀態和緊張狀態之間來回搖擺。只要有壹位在場的照料者對新生兒需求(包括食物、溫暖、免於疼痛的物理需求和對安全和體貼的情感需要)比較敏感,新生兒的各種要求就能被滿足,從而降低緊張。沙利文把這些需要成為“整合傾向”(integrating tendencies),因為這些需求會把人拉近,進行相互帶來滿足的互動。比如餵奶,嬰兒需要營養,母親需要進行餵養。
與弗洛伊德不同,沙利文認為人類的需要本身沒有什麽問題,並非生來就帶著獸性沖動,而是天生具有與他人互動的傾向。
但是尋求滿足並不總是順利的,焦慮是所有人類活動中幾乎都有的瑕疵。尋求滿足是自然發生的,焦慮則是外界給幼兒的。焦慮不同於恐懼。如果照料者沒有立刻滿足幼兒的需求,幼兒會哭鬧,反而會會促進整合。相反,焦慮沒有指向,也不是幼兒自身緊張的增加,而是從他人身上獲得的。因為情感具有傳染性,幼兒對他人情緒極為敏感,沙利文將照料者的情感感染、蔓延到幼兒的這種現象稱為“***情聯結”(empathic linkage)。如果照料者是焦慮的,幼兒會感受到焦慮,因而感到壹種沒有指向性、沒有明顯原因、形態不明的緊張。焦慮具有失整合傾向(disintergrating tendency),幼兒焦慮時無法接受餵養、擁抱、睡覺。
最初的世界:幼兒最初被動體驗各種心理狀態。幼兒會區分“好母親”(非焦慮的照顧者)和“壞母親”(焦慮的照顧者),但究竟是好母親還是壞母親占據主導,是幼兒無法控制的。然後,幼兒逐漸掌握了對自己命運的控制。幼兒開始通過表情、體態、語調等信號預測靠近自己的是好母親還是壞母親。第二個關鍵步驟是,孩子發現出現“好母親”還是“壞母親”和自己有關。自己某些活動讓照料者焦慮(之後焦慮又傳給孩子),於是這種行為與焦慮這種心理狀態聯結起來;有些則讓照料者平靜贊許,活動同上聯結。於是,在孩子的經驗裏,出現了價值。引起贊許的行為——好我;引起焦慮的行為——壞我。還有些行為,引起照料者強烈焦慮(又傳給孩子)時,過於強烈的焦慮會讓人遺忘剛剛的體驗,孩子也是。所以這些活動成為了“非我”,孩子變成了被解離的狀態,無論是幼兒還是成年後,都不會承認這些內容是自己的壹部分。
接上,最後的關鍵步驟是孩子意識到自己能塑造自己的行為,讓好母親多出現,壞母親少出現。於是,自我系統發展起來,好我成為意識的主要內容,非我完全被排除在意識之外。孩子的種種潛能經過緩慢而無情的雕琢,成為這個特定母親的兒子,這個特定父親的兒子。孩子的人格輪廓是由父母焦慮深深蝕刻而成的。自我系統是穩定的,也是可變的。但如果第壹年焦慮太多,自我系統會形成僵化的控制,將真實的新經驗排除在外。
每當個體有與他人建立新的關系形式的強大需要時,比如青春期的交友,自我系統會放松限制,新的、更健康的整合就可能發生,個體可能客服舊的焦慮。
沙利文的理論主要是關於自我將焦慮維持在最低水平的心理加工過程。對抗焦慮的方式稱為“安全的需要”。
人際精神分析 VS. 經典精神分析
同:與弗洛伊德壹樣,沙利文認為人類經驗是從快樂(沙利文的“滿足”)與對快樂願望的防禦(沙利文“安全”)之間的張力中產生的。
異:①本質不同。弗洛伊德:性欲和攻擊是反社會的。沙利文:引發照料者的焦慮的經驗帶來沖突。生活困境不是源於沖動的先天性質,而是源於人類環境中的反應。②強度不同。弗洛伊德:焦慮強度取決於驅力背後的動能特性(天生力比多/攻擊性大小)。沙利文:照料者的焦慮程度。
人際精神分析 VS. 自我心理學
同:早期照料情況和照料者健康程度對孩子發展很關鍵。
異:自我心理學:沿襲了經典精神分析的驅力理論。沙利文:心理完全是社會性的。
沙利文用“溫和(suave)”描述功能良好的自我系統的心理過程。每個人都有極高的敏感性來產生焦慮,並發展出復雜的安全操作(security operations)來幫助我們遠離焦慮點(point of anxiety)。壹項核心技術就是咨詢師通過提問和鼓勵自省幫助來訪者提高對自我系統運作的覺知。
技術上和弗洛伊德的明顯區別:細節詢問(detailed inquiry)。嚴格的經典精神分析,治療師不提問。沙利文認為,個體使用語言的方式有個人意義,壹個人要很長時間才能理解另壹個人用詞的真正含義,尤其是內容包含強烈情感和深層個人問題時。而且自我系統為了避免焦慮,病人可能會忽略壹些極為重要的細節和特征。所以要詢問。
沙利文認為安全操作是以長期保留焦慮的情景為代價,來換取短期的焦慮降低。焦慮點總是先於安全操作而發生。病人越理解自我系統用以避免焦慮的工作方式,越容易做出不同的選擇。
沙利文認為強迫病人對控制的需求時對預期將要發生的羞辱和極度焦慮做出的提前防禦。沙利文發現,強迫病人的原生家庭具有過渡批評的特征。他們被粗暴對待,同時又被告知是家人是愛自己的。他們的權利追求背後的深層動機是解除他人攻擊的需要,是為了避免他人威脅自身的安全感。過去的關系造成了深切的痛苦和羞辱感;於是病人建立了安全操作來避免類似的危險在當前關系中出現。
分析師的任務是促進病人意識到自己如何參與了這些互動。逐漸理解自己短期內有效控制焦慮的行為從長遠來看如何阻礙她過上更滿意的生活。病人與分析師的關系常常能有效地展示出病人性格中安全操作所帶來的自我局限。
克拉拉·湯普森對當代人際精神分析模式的形成發揮了最重要的影響。她在布達佩斯接受桑德爾·費倫齊的分析,而費倫齊是弗洛伊德身邊的重要任務中最具變革性和爭議性的人物。費倫齊和弗洛伊德的決裂:費倫齊認為神經癥的起因是真實的性虐待時間,而弗洛伊德強調處於本能的幻想;費倫齊認為咨詢師不僅要中立的觀察,分析師深切而真誠的關系,對克服病人早期遭受虐待所造成的創傷也非常關鍵。
費倫齊強調過去和當前真實關系的重要性,可以與沙利文人際理論密切融合。湯普森為了達成這種結合,在人際精神分析幹點中加入了埃利希·弗洛姆的“人本主義精神分析”。
弗洛姆認為,我們是深受社會化影響的生物,對孤單的恐懼超過壹切,對所有人來說,都有壹種巨大的壓力使我們按照社會需求來塑造自己。無意識是社會的產物,它之所以存在,是因為我們害怕如果更側紅粉地表達個人體驗,可能導致自身自由和社會孤單,這正是我們每個人都深深恐懼並回避的。
從沙利文的早起貢獻到當前人際理論實踐,其中兩項重要發展都在很大程度上反映出弗洛姆思想的影響。
①從彼時彼地變為此時此地。治療師要了解病人在當前互動中所面對的過去形象的虛幻形象。充分理解病人當前的安全操作要求分析師能了解這些安全操作在最初的人際情境中是如何形成的。過去和現在之間的平衡,現代人際精神分析師,已經更多傾向於現在壹端,關註病人當前的生活方式如何受到這些早期關系的影響。重要的是病人如何整合與他人的關系。
②分析師個人體驗被更多地認為是由分析情境所激起的,也是深植於分析情境之中的,反移情現在被認為是分析過程中壹個關鍵特征。分析師在與病人的幹洗中采取“參與性觀察”(participant observation)的方式。病人試圖將分析師帶入他典型的互動模式中。病人的人際策略是強大有力的誘導,誘使分析師參與病人的關系模式。分析師同樣具有人際需求、焦慮和安全操作,在與病人的互動中這些也必然會被喚起。現在人際精神分析重視當前多於過去,因此分析師被更多地認為是充分參與者,與病人***同創造和保持人際模式,而不是相對超然的觀察者,只對病人的操作進行觀察。
埃德加·列文森,曾用“同型轉化”(isomorphic transformations)壹詞描述構成病人人格的基本互動模式在病人生活中所有重要領域中——在過去、分析情境之外的當前關系、分析關系中——重復發生的情況。
從現代人際觀點來看,並不存在情緒中立的立場,無論分析師如何竭力避免,病人的動力都會把他拉入互動之中。分析師要做什麽呢?列文森談到逐漸“抵抗轉化”(resisting transformation)。分析師理解自己如何被引入重復性場景、深入思考。
分析過程中分析師的參與,引發了大量有關技術問題和臨床方法的爭議。第九章
沙利文指出,壹個人所認為的自己,即自我系統,是壹種建構,其目的是制造幻覺以驅散焦慮。在弗洛伊德的觀點中,自我是垂直組織的,沖突區域被壓抑所掩埋;與此不同,在沙利文觀點中,自我使平行組織分布的,是“解離”過程將不能相容的區域分開來。(關於自我的這種觀點的近期發展,請參見布朗伯格,1991,19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