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裏有壹段周先生的話,希望對妳有所幫助。
壹個
死亡就像太陽壹樣看不見。然而,即使我們轉過身不去看它,我們還是知道它的存在,感覺它在壹步步靠近,在我們每壹寸美好的時光裏投下它可怕的陰影。
很早的時候,當我突然意識到自己會死的時候,死亡的問題就困擾著我。我不敢想,但又忍不住想。周圍的人似乎並不擔心,問心無愧地活著。性和死亡,這世界上最隱秘的兩件事,成了我青春期痛苦的秘密。看了壹些書,發現同壹個問題已經困擾了泰莎幾代人。“如果壹個人學會了思考,不管他思考的對象是什麽,他總是在思考自己的死亡。”讀到托爾斯泰的這句話,我很高興找到了知音。
死亡迫使人們思考,因為它是最確鑿的事實,同時也是最不可思議的事情。既然早晚都要輪到大家爬這座永恒的苦難之山,怎麽能無動於衷呢?但是,自古以來有思想,有抗議,不肯死的人,最後都得死,我們也跟著死。思考有什麽用?世界上其他的苦難,我們可以小心翼翼的回避,我們無法回避,我們可以咬牙忍受,我們無法忍受,我們可以死去。只有死亡不可避免,沒有出路。除了接受,別無選擇。也許正是這種無奈,讓大多數人更願意對死亡保持沈默。
金聖嘆對這種想死的無奈心情做了生動的描述:“妳想想,我今天好無助,可是我壹個人的時候好無助!”我今天坐的地方,古人先坐;我今天站的地方,古代人站的地方,無法統計。富而古之人,必坐於斯,立於斯,如我今日。今天只見過我,沒見過古人。古人在的時候妳不就默默的知道了嗎?但是,我知道這是無奈之舉,就不再說了。“我不禁為天地感到惋惜。多殘忍啊!”
今天讀到這些話,金聖嘆已經死了很久了。我為他那天的無奈嘆息,就像他為過去的古人的無奈嘆息;沒有太久,誰會為我今天的無奈嘆息?無奈,只有無奈,我能說什麽!
不管妳願不願意,妳都在劫難逃。那樣的話,不去想那些無法改變的命運,豈不是明智之舉?
二
在雪萊的壹篇散文中,我們看到壹位失明的老人在女兒的幫助下走進古羅馬鬥獸場的廢墟。他們坐在壹根臥柱上,老人聽著女兒講述眼前的奇觀,然後深情地向她講述愛情、神秘和死亡。聽到女兒為死亡而抽泣,他語重心長地說:“任何時間、空間、年齡或預見都無法將我們從死亡中解救出來。讓我們不要去想死亡,或者只是把它當成壹件普通的事情。”
如果妳可以不去想死亡,或者只是把死亡想成生活中常見的許多普通事情中的壹件,那也算是壹種準幸福的狀態。可惜,愚者不努力就到了這個境界,智者(比如老瞎子)卻要歷經滄桑才能到達。只要壹個人壹想到死亡就感到真正的絕望,他的靈魂就會留下幾乎無法愈合的傷口。
當然,很多時候,瑣碎的日常生活會分散我們的註意力,讓我們對死亡產生無限的思考。我們也可以利用娛樂和消遣來轉移我們的註意力。事業和理想是我們的另壹個救星。我們把它們掛在面前,像美麗的夕陽壹樣遮住了我們要去的懸崖,於是我們滿懷信心地走向深淵。
然而,讓我們誠實面對自己。至少我承認,死亡的焦慮總是潛伏在我的內心,經常隱隱作痛,有時會突然轉變成劇痛。每個人都註定有“沒有明天的壹天”,這壹天隨時都會到來,因為人在任何年齡都可能死去。我不相信壹個正常人永遠不會想到自己的死亡,我也不相信他壹想到就不會感到恐懼。把這種恐懼埋在心裏,他怎麽能平靜快樂地活著,壹旦快死了,他怎麽能平靜從容?不如正視,有病就治,不要去想能不能治好。
自柏拉圖以來,許多西方哲學家都把死亡視為人生最重要的問題,把理解死亡視為哲學最重要的使命。在他們看來,哲學是壹種通過思考死亡來為死亡做準備的活動。壹個人只要經常思考死亡,不管他怎麽想,經常思考本身就會有效果,讓他習慣死亡。中世紀的僧侶戴著刻有頭骨的戒指,埃及人在宴會高潮時擡著壹具解剖過的屍體,蒙田在和女人做愛時仍若有所思地說死亡臨近。按照蒙田自己的說法,這壹切都是為了:“讓我們不管它那張陌生的臉,始終接近它,熟悉它,把它記在心裏勝過壹切!”所以如果不能消除對死亡的恐懼,我們至少可以習慣我們會死的事實,也就是消除對恐懼的恐懼。主動等死,意外死了也不意外。
我們太習慣了自己活著的事實,卻對死亡很陌生——想想看,我們從出生到現在都活著,從沒死過!可見這種從習慣生到習慣死的轉變並不容易。但是,在從生到死的過程中,我們因為聽到別人的死訊,因為病痛和年老的折磨,正在習慣於自己死亡的前景。習慣就是麻木,眾生都是借著習慣忍受死亡。如果哲學只是讓我們習慣於死亡,那將是多余的。問題是我不想習慣。我們從哲學中期待的不是習慣,而是智慧。換句話說,它不應該嘮叨解除我們對死亡的警惕,而應該給出令人信服的理由,打消我們對死亡的恐懼。它確實給出了理由。看看這些理由有沒有說服力。